阑珊(上)
下了廷议,闫子航跟在苏倾容身后本欲张罗马车回相府,苏倾容却伸手臂拦住他,「我约了人,在猎场外的关镇,你也一起来。」
不仅仅是闫子航,吏部的官员,几个军部的将军也跟了过来。
苏倾容在唐华楼设了宴,招待一批一心前来投靠的官员,也包括傅纶等等被苏倾容保下来的大臣。
唐华楼在关镇,关镇是拱卫京畿的重镇之一,也是最繁华的一个,横贯了京城外最宽阔的一条官道,繁华程度和京城也可媲美一二,而唐华楼更是关镇最奢华的所在,号称第一风雅名楼。
唐华楼自打盛夏以来便日日爆满,拾级而上,自底楼到三楼都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而在五楼以上,从装饰到氛围都清雅起来,素玉胚,青花瓷,盈水浅,舞正酣,裙阙飞扬。
画堂雅宴,一抹朱弦初入遍,慢拈轻笼,玉指纤纤嫩剥葱,红粉轻盈。倚暖香檀,满堂只有垂暮之后琵琶声铮铮棕棕,一缕清旋余音绕梁。
闫子航莫名,傅纶这些人还需要丞相亲自去招待?「丞相,我们此番赴宴是去做什么?」
丞相微微一笑,「收钱。」
盛夏树繁叶茂,每片树叶都在尽力盛开到最美。满树金黄月桂,衬映蓝天。
苏倾容马车刚停,唐华楼掌柜就急匆匆的拜立一旁,「草民拜见丞相大人!傅纶、张明山等诸位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其实苏倾容来得并不晚,算是踩着点来的,可是其他人竟然不约而同提早了半个时辰等在这里,恭敬程度显而易见。
啧啧,看来这可是场鸿门宴啊,什么宴请,丞相是来收缴这些官员们的家财还差不多。闫子航看着丞相挺拔优美的后背,稍稍计算了一下这些大臣们的财产总和,统计下来的数字让他心底暗暗吃惊。
按照苏倾容的习惯,如果北伐需要花五千两万银子,他就会把预算打到七千万两,而在实际筹备中,他会准备九千万两以备不时之需。
有丞相统筹战款实在是北伐军的福气,可是,九千万两差不多是这些贪官全部家产的总和了吧!
苏倾容不缓不慢上楼,衣摆轻轻扫过臺阶,小屏山色远,雪肌乌髮,素衣玉簪,一举一动宛若蹁跹,沉静优雅让人挪不开眼珠。
不同于对沉络、闫子航他们时的耐心与温柔,苏倾容对于其他人向来是不假辞色,单刀直入。傅纶等人连上来敬酒也不敢,只是恭恭敬敬的拜过就乖乖端坐下方,毛髮森立的盯着苏倾容。
丞相大人的衣袖微微掩住鲜研的唇角,东风荡扬轻云缕,浮云在阑干外聚散无数。
「肃贪还未停止,傅纶,你的命本相保得住,可是官位不可能,」苏倾容把玩着指尖的酒盏,
傅纶脸色一黯,转而又笑开,「也好。官位不过是流云,只要有丞相庇护,下官求个平安卸任还乡也就满足了。」
坐下其他大臣们纷纷附和。
苏倾容微微挑起唇,他的肌肤是白玉的颜色,只有唇色红艳欲滴,黑髮乌色惊人,那番惊人的颜色对比让人看去顿觉灼目,「平安卸任还乡,没那么容易。」
一句话把傅纶等人的心紧紧提了起来。
投靠苏倾容,不就是为了保命吗?如今他们要平安卸任还乡,官位都不要了,还要付出什么代价?
苏倾容缓缓开口,「自古官场有规矩,官员一旦卸任回家,只要不是叛国辱朝的大罪,朝廷都不会再予追究,但是,诸位真以为辞官这么简单?」
在场诸人脸色全变了,有人机灵点的,战战兢兢的开口,「难道,难道慕容家还会阻挠我们不成……?」
苏倾容淡淡垂眸,「和慕容家无关。本相可以保你们不因肃贪而下狱,但不会保你们在朝中平安,更不会保你们顺利辞官,要想顺利致仕,最大的阻挠是皇上。」
「皇上!?」
「诸位为官多年,家财几乎个个百万,」苏倾容莞尔,「所以你们觉得皇上会轻易放你们辞官?」
傅纶咬牙,「皇上难道是看上了我等的家财?」
「……你的家财?」丞相大人柔软的唇瓣弯了起来,漆黑美目也微弯,语调轻柔缓慢。
在场诸位一阵心头发凉,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当初丞相剑杀皇后的朝堂,脚底厚绒的波斯毯都似乎变成了蛇皮,凉凉的贴着腿根传递冷意。
傅纶大汗淋漓赶忙改口,「不不不,是我等贪墨所得……」
「你不拿出来也可以,陛下自会安插罪名抄你的府邸,你已有罪名在身,无论如何在陛下手底翻不了身,这些银子你给或不给,都是陛下的。」
诸位大臣脸色苍白,互相瞪视,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发抖,
苏倾容勾出一个凉凉的弧度,沾着些许水色,也不做声,由他们抖。
他的衣袖偏青色,青纱下是月牙般的般,只是衬得那青越发纯粹,青色上绣着暗银珠灰,其上华光细细流转,一支春艳,素雅幽静,青丝和睫毛被素衣和映的更加漆黑灼人,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