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区区一匹白马能祸害得了江烨?若不是朕吩咐雷宇晨烧了它,事后被人查到马肚子裏的药,你说得清楚么!你要闯祸,也该事先让朕知晓,起码有人给你收拾摊子!」
啪!
江采衣顿时感到膝盖下头髮寒,整个人如同跪在骨刺上,不安的缩着肩膀,怯生生的看着面带微笑,表情柔和的艳丽帝王。
看他脸色实在柔和的让人发毛,江采衣高涨的气焰低落下来,怯怯舔舔上唇,跪着挪到翻开的书页前,小声念到……「唔,夕有巨象伤人,尾缚弦,以万马驱之,敲锣以驱,象怒而奔城池,六尺城砖不能阻之,半夕颓塌,城中……城中男女老幼……尽、尽死伤……」
江采衣头皮一紧,见他转身抽了两本书,翻开折页,直直扔在她面前,在白亮的烛火中每个字都清晰漆黑。
「陛、陛下……」
陛下您别这样皮裏阳秋的说话……江采衣真的想哭了,直觉大事不妙,绞着手硬着头皮念完,细细薄汗已经覆满了额角。
「那我不也没事么!」江采衣拔高声音抢话,憋红着脸死也不让步,「要不是我催动白马发疯,江家还不知道要狂成什么样子?就这件事来说,臣妾没错!」
被这样一句一句说着,江采衣咬唇,泪水在眼眶裏直打转,用力地吸着鼻子,乖乖咽下喉中的酸涩,小声念着他扔来的《孟子么尽心》,「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是故……君子,不立于巍之下……」
「需不需要朕给你解释一下‘尽死伤’什么意思?」
「你又知不知道,但凡朕离得远一些,来不及捞你出去,白象就算被箭雨射死,倒下来也足以把你压成肉饼?!」
「怎么?狂的字都不认得了?」
君子不立于巍之下。这才是皇上要她认真读进心裏的吧?
「……行啊,」许久之后,美丽的皇帝陛下淡淡击掌,轻轻冷笑,「看来,朕的采衣胆魄渐长啊,宠了你几日,倒越发惯得无法无天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只想着整治江家,却忘了自己是朕的宸妃!你的安危,是可以随便拿来玩的么?若今日你死在象掌下,就算朕杀了江烨陪葬,你能死而復生?没那个算无遗策的本事,就给朕乖乖听话!」
「陛下……我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我又不是君子……不立于巍之下什么的……」还打算辩解几句,眼睛在看到沉络淡淡拿在手上的漆黑戒尺时自动消音。
「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是意外!」
的丹田都微微发疼,「蠢货!你要整治江烨,要整治江采茗,朕都由得你!后宫的权给你,内务府的权也给你,你想干什么不行?……偏蠢到自找死路,把自己的安危搭进去?你脑子裏装的是废物么!朕白教你了!」
灯火照耀下,握在他指间的戒尺寸许宽、尺把长,乌亮坚硬的尺面上
江采衣被他左一句蠢货右一句废物也激的发急,想起江采茗对他倾慕嚮往的模样,心头顿时就是一把火。
「陛下……」
要怪,就怪江采茗!都怪她,她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你,用那样的心情渴望你!
若不是实在心疼,沉络简直恨不得拿鞭子把这硬嘴死鸭子当即抽一顿,「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敢不事先跟朕商量一声!若不是朕来得快,你以为你还有命跪在这跟朕顶嘴!」
「事先告诉皇上,你又不会答应!」江采衣硬着脖子,声音火苗一样越蹿越高,「白象、白象、白象只是个意外!」
「巨象发起狂来连城池都攻的破,何况你一个小女人?你知不知道,刚才如果朕不在,只凭几队寻常侍卫,全死了也挡不住它?!别说是你的小观猎台,就是后头的阁楼全塌了它也停不下来!」
「你还有理了?」沉络被她一顶二顶三顶的态度惹起大怒,抄起一盏金丝荷瓣茶盏擦着江采衣的脸颊摔碎在她身后的立柱上!「时机刚好?时机刚好白象会发疯?!你躲得过白马,躲得过白象么?要不是朕恰巧离得近,你是什么下场?自己想想!」
秀丽的长指漫不经心的梳了梳脸颊畔垂乱的青丝,绝世美貌的帝王柔冷浅笑,「既然朕说不服你,就自己念念书上的话!」
狂了半天,才发觉气氛冷的吓人……江采衣突然觉得背上有点发凉,咽了咽口水,老实闭上了嘴,梗着脖子硬邦邦的看着皇帝。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江采衣脑袋发热,一下子口无遮拦了起来,直着腰、挺着脖子,小狮子挠爪一样神气凛凛,就差没双手叉腰了,却没发现沉络已经突然静默下来,冷冷看着她,漂亮的凤眸寒栗冷光一闪而过。
「……」
当然,这种拈酸吃醋的话江采衣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出来,却从胃裏一直酸到了压牙根,顾不上君臣有别,话赶着话就顶起嘴来,————「臣妾哪有不要命!?白马是在宫裏训过几遍的,冲过来的时间也早就算准,香油备在一边,所有时机都掐的刚好!我怎么就蠢货,怎么就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