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猎(九)
朕对你啊……何止是喜欢。
寻常女人都会追着下一句,可是江采衣却不问了。只觉得时间留在这一瞬间是最高兴的。外头小雨沥沥,凉意透进帐子,皮肤上都微微发冰,可是她觉得好温暖,温暖的几乎要飘起来,好像这阳光小雨可以把人晒得蒸发。
丙午浅秋,花影半墙,风移影动,珊珊可爱……她觉得,灵魂都悠悠的摇盪起来,心裏开心的快要哭出声,快要幸福的张开翅膀,因为一句话,因为一个笑。
紧紧的拥抱回去,有什么东西卡在胸口,紧紧压迫着心臟……这个时候这才明白,真正爱一个人后,眼角眉梢都是他,四面八方都是他,上天入地都是他,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所以,喜欢不喜欢什么的,说不说又有什么关係呢?有这一瞬,就足够抵过一生。
因着小雨,湿度和温度都很适意,沉络小憩,倾身仰面枕在采衣膝上,似是什么也没有想,又似乎万般心计都在眉间。
外头的石榴花被雨水打得湿润,透进来一地影。
他穿的素,薄薄雪白的一身绡衣,偏膝一袭碧幽幽的丝锦搭在膝上,灯点的弱,阴暗光线中那肤色白皙的惊心。
江采衣开心坏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着魔一样支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任他枕的舒服,趁他闭眼的当口贪看着他的容貌。
她到底是个年轻姑娘,女儿家爱俏,遇到绝代美人总是忍不住要贪看。可是美人怎样也是皇帝,就算有臣子嫔妃贪色,也断没有这样直勾勾盯着瞧的道理。他平时政务忙,肯这样在她膝上躺一躺,实在是很稀罕的赏赐。若不抓着机会一饱眼福,就是跟自己眼睛过不去。
沉络不介意成全她这样的小女儿心思,睁着眼怕她胆小,就干脆阖上眼皮,随便她看。外头细雨绵的成了白雾,一阵一阵的往帐子裏头飘,睡在膝上的那个人似躺在画裏,倾城凝玉骨,涟漪画成行。
她光着足,地毯长长绒绒的毛密实顶着足心,莫名的心口就痒痒起来。只觉得光看着不太满足,想要上手去摸一模。
平素虽然睡在一块,可是他的衣带首饰都有人专门打理,她再放肆也没机会想摸哪里就摸哪里。皇帝不是妃子随便能碰的,过线了,就是僭越。然而,这种渴望一旦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采衣忽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拢起他散在膝上的一握乌沉沉青丝,小摸了两把,只觉得指头都沾上了海棠香。
看他没有反对,采衣更高兴起来,寸寸移动着手,把他的触感全数记忆在掌心,他的唇色那样妩媚,映的宫裏各色胭脂,无论是媚花奴、小朱龙还是大红春,都少了一段天然韵味。
沉络骤然觉得脸颊一暖,睁眼看去,是她弯身在他颊侧亲了亲。
那是一个很纯真很干净的吻,她眸底暖意如春,写满了情不自禁。
外头有内侍屐齿轻踩着地板,暖白色烛焰摇晃。沉络在她再一次低下头来的时候,吻了回去。
樱唇上被咬了一口,采衣一愣,却见他微勾了唇角,浅淡笑意印在眉眼之间,只觉得好一种艳色扑面而来,让人魂魄都动盪。
「爱妃在轻薄朕,」他肯定的说,似笑非笑。
他用这个调子说「爱妃」的时候,从头髮丝到脚后跟都浸染着风情。江采衣哪里是对手,鼓了鼓脸颊,结结巴巴的,「哪,哪有……」
「不认的话,罪加一等。」
一下子就想起来不久前的二十戒尺,江采衣立刻就有点炸毛,「认认认,那陛下要怎样?」
「自然是要轻薄回来。」
轻薄回来?那不就是亲回来么?她很愿意呀。江采衣这等纯洁的好姑娘,哪里听得出来他语调裏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乐颠颠的就把嘴巴递过去讨亲亲,谁知道他竟然偏开了脸,袖澜一抛,挡在了她的脸前。
「……哪有这么便宜。」美艳的皇帝陛下浅笑露端方,如玉温良,一袭月白轻裳。
江采衣还没弄明白不明白他意有何指,帐外就传来内侍的声响,「陛下,娘娘,医正觐见。」
一掀眼帘,花白鬍子的太医院老医正提着木盒,虾着腰,站在两层缂丝外。
「陛、陛下……」
太医院老医正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宸妃娘娘软软糯糯的声音。
外头莺啼婉转,有毫毛一般的小雨棉絮般打在锦帐上,地面传来丝丝清凉气息。
薄薄的水云遮住了烈阳,整个天空都蒙蒙阴了下来。帐中的紫铜烛火架上细细烛火都衰弱下去,熄灭了几盏,空气中似乎都有了雨水的薄雾,鱼雁的宫灯外蒙着一层撒花的透明麻锦,透出的光线柔雾似的浅浅晕黄。
年轻的天子坐在上首,足下掐金的地毯一直铺到帐口,踩上去,连足踝都快要淹没,将所有声音都吸得安安静静。身前一张黑漆沉香木弧腿木案正正摆着,铺设的朱紫色丝锦垂下来,一直搭在了地毯上。
皇上意态娴雅,很有些悠閒神色,一手撑着脸侧笑觑着身侧的宸妃。他微垂着脸容,长而媚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