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简没等他们说完,粗鲁地直接挂了电话。车流如梭,被疏通了的道路又恢复成往常快捷的模样。司机也提了速,侧旁的桥梁花箱在不断地后退,马鞍花被风刮得左右颠倒。一切都在向前奔跑。除了她。因为,有人在等她。柯简对司机说,师傅,先不去了,请你送我去另一个地方吧。她那时候的大脑明明是空白一片,却有闲暇思考,先不去了是不对的说法。没有什么先不先,只有不去了。对了,还有个人在等她。柯简摁了下门窗的按钮,炙热滚烫的夏风轰然窜入,柯简冰凉的手脚却没有暖和一点。她都没发现,自己冷的有些抖。“嘟——”“喂。”对面的男声惊喜的声音顺着电流传入柯简的耳朵里。宁寒柯听到了风声和喇叭声,“你别急,我这边快中午才起飞,时间还”柯简打断了他,“宁寒柯。”“你走我就不送你了。”柯简几近透明的手指握着电话,青紫色血管孱弱地贴在皮肤上。窗外的日光充沛明亮。她明明说着祝福的话,却更像一种偏执的要求——“请你一定,未来光明灿烂。”柯简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没吃东西,胃里排山倒海,只能扶着洗手台的水池干呕。空白的一切,第一滴眼泪居然是因为想吐吐不出来。婆婆已经去备勤楼里领走了陈欣,又托人照顾了下。一向豪放不羁浑身精神气的乐天派,原来也不过是个背脊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她们俩见面什么都没说,就被警察带着进了殓房,去作所谓的家属验尸。警察说,程序必须得提上来,毕竟是夏天,肉身腐烂的快。又说了些什么希望他们节哀顺变,今早安排后事。柯简其实什么都听不太真切。并没有电视剧里演的,歇斯底里的呐吼,哭泣,疯狂又扭曲。她只是觉得,不是,不对,这事情不应该是这样。那个白色裹尸袋拉开后,熟悉的脸孔也不是简珍。她爱好整洁,不会像这样任由自己乌黑的头发凝着血块。她虽然安静,但会温柔地冲她笑,招呼她多吃些菜。她的身体很柔软,尽管她们拥抱已经是7岁时简珍哄她马上会来接她的时候了。柯简走上前,碰了下简珍的脸。陈黎有些看不下去,“丫头,你”柯简的手指滑到了简珍的眼睛。“叔叔,”陈黎听见女孩低低地唤了他一声,“我以前听说,人死了,眼睛的瞳孔会扩散。”“是真的吗?”陈黎觉得自己的心里倒了满盆的酸水,他拍了拍柯简的肩膀,想说什么,却只叹了句:“哎。”柯简执拗又不敬,居然真的用拇指食指轻轻撑开了简珍的眼睛。望着她笑、对着她哭、有些内疚、带着补偿性质所有在那双眼睛里暗流而过的情绪,现在就如这混为一片的瞳孔般,变得模糊不清。“原来是真的啊。”柯简放下了手。柯简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天,那个叫陈黎的警官每天都会上门,朝他们说一下事件的跟进进度。有一天下午,他发现这姑娘居然在大夏天的时候喝着沸腾的开水,忍不住地伸手拿过。“丫头,你别这样。”他道。柯简坐在凳子上,轻声解释了下,“我只是有些冷。”陈黎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握了握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对柯简说,“你这样你妈妈知道了估计也不好受。”对面的女孩没什么反应,只是用手环住纸杯。“你还没问过我们,为什么会产生车祸。”陈黎警官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女孩从没追究过车祸起因。柯简还是垂了垂睫,没有说话。
“其实,并不是意外事件。”陈黎道。柯简瞬的抬起了头,“什么意思?”“行车记录仪显示,简珍在开车的时候,跟副驾的陈建桦吵了一架,还动了手,好像是为了房子的事。”“你应该知道,陈建桦并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查了他的档案,他不仅赌博醉驾等违法记录,还涉嫌金融诈骗”“他想卖房子,但你妈妈不同意。”“而且”陈黎看见女生捏的纸杯都有些变形,“以前有邻居报过警,说好像听见这个房子里有人在打架,有女人在痛苦的呻吟。”“根据各方的资料和证据显示,我们猜测,”陈黎突然有些不忍心地说下去,“陈建桦威胁她,要是敢报警或是离婚,会杀了她身边的所有亲人”所有亲人。那自然,也包括她。“她应该也忍了很久吧。”陈黎道,“为了你和妹妹的将来,为了让你们还有读书和安家立命的钱,采取了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是啊。她应该忍了很久吧,忍到自己女儿结束了高考。可是为什么。不能再等一会儿,等她发现一切,等她真正能够安身立命,等她有能力把她们都接走。为什么啊。陈黎走后,柯简怔愣地打开了很久之前就关机了的手机,无数个未接电话弹出,她毫不理会地划过。文渠中途来看过她,还带来了很久不见的贺峻。长高后的贺峻变得懂事了些,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一些东西交给了她。“柯姐姐。”他叫道,“我听说陈欣生病了,这是我买的零食,还有我以前拿过她的一些东西。”他在桌上放了一大袋零食,全是热量很高的甜点。“请你告诉她一声,”贺峻低了下头,“对不起。还有,希望她早点康复。”柯简提了零食,想起来婆婆嘱咐她去给陈欣带些衣物。陈欣发烧发的很厉害,还在医院打点滴。柯简搁下零食的瞬间,看见另一个纸质牛皮袋里装有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半只铅笔、一块缺了角的橡皮,还有一个作文本。柯简将杂物拎到了陈欣的房间,翻找衣物的时候,却发现了小女孩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