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虫面如死灰,手指扒在墙壁的棱角,指甲穿透墙面,灰屑簌簌落下来。
他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这只虫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了,一切都只是无心之举,无心之言,你要相信他对你的爱。
那双冷酷的薄唇继续吐出伤人的字眼:“我们这样下去双方都很苦恼。你认为我失忆了,不能满足你的回应,你很纠结。我觉得自己不需要雌性,你一直纠缠,我也很困扰。”
纠缠.......
是了,这是无休止的纠缠。
阿内克索猛然发现一个事实,过分的依恋对于一个正常虫来说尚且沉重,一个失忆的希尔洛更不愿意为个陌生虫马上担下这份感情的重量。
而在过去的日子里,他的小花儿却在不言中纵容着他过度宣泄感情,放任他拉近距离,增加接触,接受他一切骄纵轻狂的举动。
——总是这样可不行,别的雄虫可不会像我一样纵容你。
希尔洛曾经开的玩笑,竟一语成谶。
不说别的雄虫,就连他自己,缺了一份记忆作铺垫,也容不下这样的雌虫。
“我.......我可以支持你做任何事,也能解决性欲,暖床,给予金钱,权力,给你关爱,你需要我的。”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没有了生机。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楼大厅里的微光攀爬不到这个角落,希尔洛站在阴影中,面色晦暗不明:“狄克诺先生,你搞错了一件事,是现在的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不需要一只雌虫,不管是谁。我有权做出选择,希望你能尊重我。你屡次欺骗,我也不想追究。我们可能的确爱过,但我现在并不想继续,也不想在这方面费心思。”
他每说一句,就把雌虫推得炼狱更近一步,直到剥了皮,血淋淋还在跳的心脏被按进沸腾的开水中,用钢链锁住,持续炖煮。
他不需要,不需要了......
整个虫生的意义都被这句话坚决否定。
阿内克索勉力扶住墙,才没有栽倒在地。“我了解你,这不是你想说出的话。你——”雌虫忍住仿佛开水浇淋在被剖开胸腔里滋啦作响的痛楚,想撑住墙往后退,两次手臂都使不上力,垂下头颅,无法和他对视,自言自语般:“你这是累了,睡一觉就会好,我懂你的,你睡吧,明天起来就没事了,等明天......”
“狄克诺先生,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会知道,我这番话出自真心。”
阿内克索仿佛一条被主人打得全身骨头尽碎的野犬,呜咽着想要逃跑,可他又能逃去哪儿呢?他的家在这儿,他的主人就在面前,他哪有去处呢?
牵链子的人一旦放开手,早已被驯服的野兽则是死路一条。
习惯了睡在温暖的小窝里,再也没办法独自出去砥砺风雨了。
“别再睡在门口了,我们给彼此都留下一点尊严。”
可雌虫仅仅是想拉近一点距离,哪怕隔着一道高墙,他也想确认所爱睡在他的看管范围里。
雌虫正艰难地朝楼梯口拖拽着步子。
希尔洛看着那道背影,似乎刚刚认清了对方的年龄。他不算年轻了,步入中年,孕育子嗣的身体显得笨重迟钝,从侧面看鼓起的腹部形状古怪畸形,佝偻着背,像被谁打断了脊椎,腿弯在打颤,和星网报道截图里身着元帅军服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每走一步,就仿佛老了一岁,活跃跳动的心脏枯萎皱缩,年龄的斑纹在这具躯体显现出来。将近四十岁的雌虫,他早就不年轻了啊,那个能使他年轻的人不在这里啊。
希尔洛作为单纯的旁观者,都开始有些怜悯了。于是,他朝着那弯曲萎靡的身影劝道:“你放弃,让我们双方都得到解脱,不再痛苦,不好吗?”
“我死也不会放手的!”一声咆哮从千疮百孔的胸腔爆发出来。
狼一般的灰眼睛染上猩红,那仿佛是临死之际的最后挣扎,他推开墙面,嗜血的目光投转过来。
但这庞大而颓然的身影倏然消失了,随之是肉体重重摔打在台阶上,翻滚时发出的闷响,分不清是哪里的骨头撞到台阶的尖角,最后以头骨沉重磕在二楼大理石地面的脆响作为终结。
希尔洛身体快于意识飞奔下去。
级雌虫居然能一脚踩空楼梯摔下去?不可思议。
希尔洛来到他身边时,雌虫正试图扶着墙站起来。他摔得晕晕乎乎,看到心爱的虫来了,眼底的光亮了些,下意识就喊了声:“雄主。”
“狄克诺先生,你还好么?需要去医院吗?”这的确是关切,只不过是出于基本道义的询问。
那声“先生”唤回了雌虫的意识,眼眸重归死寂,他一手托着腹部,一手借力爬起。避开雄虫的目光背对着,手掌撑在膝盖上深深喘气,支起一点腰,蹒跚着往前走。
“我没事.......我没事,我有雄主的......”每喘一次,就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睛虚空呆钝地发直,“雄主......雄主”
雌虫似乎摔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