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静水月的中旬,无上城中就会举办由刹夜王族秋氏主持的一年一度的魔剑大会。来自魔界各族的顶尖剑者皆会受到邀请,以持有一份论剑贴而骄傲。
若有若无,白梅落雪似的清冽香气驱散了一室的烦闷,腹中的孩子似乎将小手贴在了他的肚子上。下意识抚摸在上面,玉绮罗睁开眼,上方是再熟悉不过的月白帘幔,而身旁还坐着神色焦虑的秋临晚。
“殿下终于醒了,”他见玉绮罗醒过来,长舒一口气,又对守在床边,眼角通红的桃蓁道,“桃蓁,去倒一杯温水来。”
桃蓁点头:“我让姝颜将药粥也端进来。”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出去了,这样一走,玉绮罗便看到了内室的木桌边坐着那位魔者。
他愣住了,没想到会这里见到对方。
面容刚毅,额角覆青鳞,一身灰袍,发辫半束脑后,抱着一柄古朴无华的长剑,正闭目养神,面前的桌上还放着一张精铁所制的柬贴。
“是你”玉绮罗半搂着有些沉重的腹部,吃力地坐了起来,不觉摸在心口处,之前发作凶猛的炎气被一股不属于他的魔气所压制了下去。
他认得这股魔气,也认得坐在桌边的剑者。
“风流觞。”
那双闭着的目缓缓睁开,如静水深潭的眸中只映着眼前的剑帖,声音清如冷泉击石,硬如不催之铁:“五载闭关,等一柄挽雪之剑,你,毁约。”
五年前的魔剑大会上,玉绮罗以三招之差击败了已有二十载未逢敌手的魔界第一剑者风流觞,整个魔界为之震动。一剑挽雪,冷月流风,传遍魔界剑道的盛名,迄今已有五载不曾有剑者撼动。
他当年与风流觞定下约定,五年之后再于魔剑大会一较高下,这一次他却失约了。
一手抚着肚子,玉绮罗垂下眸,沉默良久,道:“抱歉,我现在”
风流觞忽然站起身来:“你有身孕,无可奈何。我等一年。”
言罢,他便要向外面走去。
“等等。”玉绮罗叫住了那道颀长的灰色身影,后者停下了脚步,深沉无波的眼看向他。
“这一次,多谢你但我已经”对一个沉溺剑道,毕生寻求至高境界的剑者来说,一位平生仅遇的对手是莫大的幸事,而有幸被选为唯一的对手,也是极高的尊重,正因如此,他与风流觞才会再定下五年之约。
如今毁约不说,他连挽雪剑也难以提起了,更何况,他也不知自己会不会有明年了。
风流觞一如既往的态度坚决:“你若失约,挽雪来偿。”?
银发青年怔了怔,手抚腹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片刻,微微颔首:“好。”
又看了青年半会儿,风流觞才转身重新往外走去。长明宫的外殿里,烟雾袅袅,白梅落雪的香气弥漫其中,一柄蓝玉象牙烟杆半握掌心,青丝环素簪,垂下几缕微微蜷曲的鬓发,眸中疏懒,半抬眼看。
“这就走了?”
风流觞反问:“为何不进?”
“哈,”青发男子笑了一声,转着手中烟杆,“我抽着这个,怎么能进去?”
“在意流言?”
“我要是在意,夫君写信来时,就当作什么都没收到了,”他说着,又抽了一口,吐出一缕白雾来,“那些魔众,平日里就闲得慌,连我当年随手写的一篇文赋都能传那么久。”
风流觞低吟道:“飞天临镜,云生海楼,江渚泛泛,离人归舟。”
恍若未闻般,青发男子淡淡道:“他欠你一份情,你欠我一份情。那就定下了,今年雪弥月一到,别月满了五岁之后就随你学剑。”
“可。”风流觞点头允诺下来。
“原先还在想要不要再去请祖父来,幸好你主动来找我了,”摩挲着烟杆上的象牙雕饰,他道,“相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会在意剑以外的事。”
掌抚怀中长剑,昔日魔界的第一剑者迈出长明宫,只留下一句:“无瑕之剑,不应摧折。”
“无暇吗”他望着那道身影渐渐远去,微微敛眸,水烟云雾缭绕眼底,“想起了一个难忘的名字。”
青发男子正坐在桌边出神时,提着药箱的秋临晚已经走了出来:“二哥,这一次多谢你了。”
“没事了就好,”他说着,站了起来,“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不然那个小家伙又要哭个不停了,王后可哄不住他。”
“可有找到奶娘?”秋临晚关切问道。
“暂时还是用魔龙的奶,”一手抵在额角,似乎颇为苦恼,“但不是长久之法,听说凌霜王后最近又生了一个孩子,我正想着不如送到她那里去,只怕那小家伙不喝。”
“那煌君回来了,你打算如何向他说?”
“我向他说什么?”他笑了笑,“这件事不该由我来说,这便走了,你好好顾着流君罢。”
烟杆又在手中一转,冷梅白烟流泻朱唇之间,他起身往殿外走远。
“方才那是?”披着外衫的玉绮罗站在屏风处,若有所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