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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永仔细地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张脸他已经看了20年。他的五官是端正柔和的,没有太多棱角,他已经对自己的容貌提不起任何兴趣。故而,他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冯源泽会对他产生欲望,为什么郑瑞会不厌其烦地骚扰他。
一边脸颊贴上绷带的他,显得更加苍白脆弱了。
他对着镜子里的人厌恶地皱了皱眉,粗暴地将睡衣扯掉,领口经过头部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擦过了伤口。他吃痛得“嘶”了一声,赶紧放松力道将T恤小心翼翼脱出来,再看向镜子的时候,绷带被粗糙的衣服摩擦得崩开一个角,隐约可以看见底下青紫色的皮肤。
不耐烦地将医用胶带重新贴好,林舒永又脱掉裤子,踏进淋浴隔间,里边水汽氤氲,到处都是未散的蒸汽,提醒着他上一个“来客”的“访问”痕迹。
淋浴喷头被开启,温暖的水线洋洋洒洒。
林舒永小心地避开脸部,先洗了身体。原本不打算洗头的,但是昨晚奔波过太多地方,他越发感到头发的肮脏,实在无法忍受,便换了个姿势,以不碰到脸部的角度润湿头发。
然而十分不幸地,在他即将冲洗干净头上的泡沫的时候,悲剧发生了,有一缕水珠调皮地划下了他的脑门,里面还含有洗发露,因为他的眼睛很快被刺激得又辣又痛,睁都睁不开。林舒永感到自己实在忍受不住了,如果用水冲洗眼睛,势必会使伤口沾到水,如果不尽快将眼睛里的洗发液冲走,今天铁定还得再进一次医院,巨大的悖论在脑海里拉扯着,他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大喊着郭汉的名字,用另一只能勉强睁开的眼睛观察着退到花洒后面,整个身子不住地颤抖,眼泪也流了出来。他感到贴着面颊的胶布正缓缓从它原本的位置滑落。
由于一直留神谛听着浴室内的动静,郭汉几乎在林舒永喊出他名字的一瞬间就跳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浴室前打开门,焦急地找寻着林舒永:“舒永?!你怎么了?”
“我……我的眼睛里进洗发水了,好疼……”林舒永模糊的声音伴随着哽咽,从淋浴间那边传来。郭汉一听,心急如焚,顿时忘记两个人之前的尴尬,一头撞进去,猝不及防地迎上了林舒永全裸的躯体。
“啊……”自小在南方生活长大的郭汉,从来没有真正在现实生活中完整地看过他人的裸体,就算是那一次帮林舒永擦净身子,也不过是在埋头苦干,事后根本没有留下印象,再加上昨晚林舒永的那一席话,他不可避免地觉得别扭。然而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在十分简短的疑虑之后,救人的迫切需要压过了内心的窘迫,他动作迅速地关闭了花洒开关,扫视一圈周围的工具,将洗脸盆抽出来放到地上,然后将出水口转换成向下的方位,往盆里放水,他看见林舒永紧紧闭着双眼,脸颊上的绷带已经脱落一半,在半空里吊着,显得很是狼狈。
“舒永,你蹲下来,”郭汉拉着林舒永的手腕,帮着他蹲在地上,然后帮他把垂落的绷带再次贴好,“你用手捂着绷带吧,我怕它再掉下来,我用手接着水帮你洗眼睛。”
林舒永期期艾艾的,依着郭汉的吩咐照做。后者的动作十分细心,竟没有让多少水漏到脸颊上,尽管最后绷带还是全部松脱了,随着手掌心的脱离,也跟着掉下来。顺便帮林舒永把头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后,郭汉在不断蒸腾的水雾里费劲地辨认着对方的脸,用干燥的毛巾将多余的水线擦掉了。
眼睛被洗干净以后,林舒永尝试着打开眼睑,两对眼睛终于坦诚相待。
危机过后,郭汉如释重负,自然也想起来林舒永目前的状态,脸瞬间变得通红。他赶紧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想关掉花洒,却不小心按到了切换出水口的按钮,巨大的水柱“唰啦啦”地冲在郭汉脑袋上,一下子把他的白色衬衫浇得湿透。
“啊——!”郭汉挣扎着想关掉花洒,眼睛却又被水珠蒙住,风水轮流转,今天的他们在彼此面前出尽了洋相。
林舒永揉揉酸痛的眼睛,缓缓地也站起身,不过他没有急着救郭汉,而是悄悄后退,站到了远离水柱的地方,幽深的双眼盯着郭汉被水濡湿的上身,他看得全神贯注,唯恐自己错过了一丝一毫的细节,眼珠子如同雷达扫描一般,从上到下,将对方紧致平滑的肌肉线条、如风卷重帘后面目若隐若现的美人般的小巧乳头、修长笔直的大腿一一收入眼底。
他当然不是没有看过郭汉的身体,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起过邪念,不知道洋溢在心底诡异的欲望与满足感究竟是什么。
这样的景色实在太美,让他收不回神志,只想要找一种方法,让它永远地保存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所以他认真地欣赏着。
“唔……舒永……我看不清了,你帮我关一下花洒……”郭汉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哀叫。
林舒永犹豫了一下,终于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将花洒开关扭回原位。
水声停止,室内终于归于平静。
尴尬地用衣领擦掉脸上的水,郭汉只想逃出这个令他感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