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顾更心虚了,只以为人家是为了陈老板的天分惋惜。好么,想着从人这儿撬大厨,感情真大厨就在自己家里养病。嘴里刚想说:想做就让他做嘛,做个饭又不碍什么事。忽然肖副官推门进来,往少帅耳朵边上说了句话。
梁君顾顿时头更痛了,忙不迭地出了屋,往对面雅间门上敲了三声,清清嗓子,说:“三哥。”
他就怕三哥和他父亲打小报告,说他在京城不务正业,差点把家给烧了。不过三爷今天似乎真是来听戏的,叫梁君顾坐下,两人默默喝了会子茶,听台上咿咿呀呀地,梁君顾又不敢伸手去摸点心,无聊得都快睡着了。忽然听三爷笑了一声,说:“嫌烦了?”
他立刻从椅子上坐直了,想了想,诚实道:“烦。”
“怎么个烦法?”
梁少帅老实说:“唱戏的说话慢,还听不懂。”
三爷笑他:“臭小子,不懂风雅。”又说:“嫌烦还总往出跑,家里那个看不惯了,就放出来,也让人好找下家。烧一两个楼的,不至于让你父亲知道。”
意思就是再胡闹得过分了,别怪不给你兜着。
梁君顾有口难言,陈老板还不太能说话,他怎么敢把人放出去。眼珠一转,说:“我也是让他养养嗓子,总是出来,未免会累。”
三爷嘲他:“倒是会哄人了。”不等梁君顾回话,又慢条斯理道:“当日看见他去少帅府的,多是这戏园子里头的人。你找一两个同他相熟的,安排个地方探望一下,总让那些话漫天飞,像什么样子。”说着,往台下一看,嘴角慢慢抿起,笑道:“就底下那个,听说是亲故的师弟,不就很好?”
梁君顾看他笑起的嘴角,微微垂下眼睛,一同去看台上正唱戏的红玲子。心说:这确实不算个坏主意,但还是要看陈老板乐不乐意见,到底想见谁。于是说:“省得了,“总是连累三哥替我想办法。”随即两手合十,装成可怜兮兮的样子,朝三爷讨饶:“三哥千万千万不要告诉我爹。”
三爷点点头,就算答应了,仿佛听得心情不错,说:“这戏子,唱得还好。”梁君顾哪听得懂好不好,就跟着胡乱夸了两句。三爷说:“给他点钱,说三爷听他唱得好,赏的。往后好好唱。”
三爷口里的一点赏钱,放在人手里就是一条沉甸甸的小黄鱼。红玲子接过小黄鱼,又听罢了传话,眼睫微颤,笑道:“谢三爷的赏。”
梁君顾笑说:“三哥好大方。”又想起除了药材与杂书,陈老板都没收自己什么,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于是离了戏园子,就去集市上逛了一圈。
但他知道军人喜欢马与枪支,知道女人喜欢花与香水,却琢磨不出陈老板喜欢什么。问肖副官,肖副官也不知道,只能搜肠刮肚地出馊主意,两个死直男买了一堆绸缎珠花,通通送回府上,堆到陈老板面前。
陈老板一抬眉毛,略带嗔怪地看他一眼,嫌弃少帅胡乱败家。他已经能说几句话了,咳嗽两声,低哑道:“少帅这是做什么?”
梁君顾反而瞪起眼睛:“你不要多说话!”想了想,又说:“等你嗓子好了,再回台上,我若是不捧你,就要被人说始乱终弃。我现在就练练怎么捧角儿,你之前说怕我名声不好,现在就给我收着,别婆婆妈妈的。”
陈老板慢慢张大眼睛,忽然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低低道:“谢少帅的赏。”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被说得缠绵悱恻,加上他凤眼微挑,眉目柔软,说不出的万种风情,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美貌。
梁少帅中气十足地说:“你笑什么!”却没察觉自己脸红到耳朵尖尖。恰好有人来送药,梁少帅接过来,想也不想就往嘴里倒。小丫鬟哎呀一声:“是陈老板喝的!”少帅早苦得脸皱起来,听见这话,硬生生咽下去,说:“叫唤什么,我试试这药苦不苦。”
说着就端着药碗出去。等回来的时候,一面拿勺子搅着药汤。梁少帅大大咧咧坐在床头,朝陈老板抱怨:“那老头不安好心,这么苦的药怎么能不放蜂蜜?”说着还自己尝了一口,吧嗒下嘴,脸皱成一团,却总算能咽下去了。说着舀起一勺,怼到陈老板面前:“喝。”
横眉立目,虚张声势地。
不像是喂药,倒像是上刑。
但少帅赐的苦酒,陈老板都喝过。如今一碗药,就算下了毒也是要喝的。
陈老板见过梁少帅喝药,知道这人有多么怕苦。如今见他给自己试药,不能说不触动,便垂下眼眉,就着勺子一口一口喝梁少帅递来的药。
的确苦。陈老板想,毒药应该也是这么苦吧?他看梁少帅小心翼翼盯着勺子和自己的嘴,,直到药液全都入他口了才松一口气,喂下一勺的时候又紧张起来,皱眉抿嘴,比打枪的时候还紧张。陈老板就想笑,这气儿刚到喉咙就和药冲到一起,把他呛得咳嗽起来。梁少帅以为自己喂得急了,心里一慌差点把药碗直接扣上自己大腿,险险拿稳了放在桌子上,拇指却被烫得通红。他随意在裤子上抹了两把,扶着陈老板拍后背顺气,陈老板眼睛里咳出了泪水,回头看梁少帅狼狈样子,鼻头都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