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梁少帅并没有被完全撞傻,还记得同陈老板说起探望这事儿。陈老板早知自己住在少帅府里,肯定会有流言,却不知会这样会这样荒谬。
他也挺赞同这个主意,若能见一见戏园子里的人,报个平安也是好的。虽然往日里师弟与他不怎么和睦,总要拿言语酸来酸去,但好歹算个亲人。
陈老板思及此处叹了声气,忽然想到:那么少帅梁少帅算不算他的亲人呢?又立刻作罢,不叫自己胡思乱想。
红玲子见他眼神游移的样子,低着嗓子一笑,说:“师兄过得不错么。”他这些字,是咬着又磨碎,才从齿间吐出来的。
他们在一间酒店的二楼,梁少帅帮忙包的厢房,视野不错,能远远望见城中心的少帅府。陈老板转过脸来,诚恳地说:“的确很不错。”
红玲子轻笑了一下:“是么?”他盯着陈嗣非的眼睛,缓缓道:“师兄几个月不回来,不像在享福,倒像是伤了嗓子,在养。”
陈嗣非并不否认:“我说话时没注意,伤到了。”
红玲子叫他这态度惹恼,站起身来,绕过宽阔的圆桌,走到他身旁,笑道:“你听听,你现在说话,哪里还像个要唱戏的人?说话时伤到了?真能给他找理由——他给你多少钱操你一次?”
陈嗣非微不可察地皱眉。他知师弟性子有些偏执,认准了一个理就劝不动。却不喜欢他污蔑少帅名头,于是说:“师弟,不要造口业。”
红玲子挑一下眉,唇角翘得更高,眼底沉沉地降满了雾,“他是怎么做的?让你没日没夜地在床上叫么?恩?还是让你吞他鸡巴,插进你喉咙里?”
陈嗣非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够了,住嘴。”
他是好脾气,但不是没有脾气。
“陈嗣非!”红玲子拔高了声音,丝毫不顾及可能会让旁人听见。“你这样好的天份,你一天天、一年年地求师父收你,你在台上练到昏的时候,他知道吗?他在吗!”
“他不知道!他只会用钱糟蹋你的嗓子!”
他一句接一句、一句连一句,越说越急,越说越快,自己将自己惹得发怒,根本不让陈老板有解释的机会,“他不知道!他压根不知道这对你多重要!”
“你知道你在少帅府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日日呆在戏园子里!在守着别人!”他说着,忽然咯咯地笑起来,“师兄,他们这些人的喜欢很随便,因为你唱得好,就能给你许多钱,给你许多宠爱。你现在不能用了,他立刻就能丢了你。”
他没有听到少帅与三爷的对话,只认为这人三心两意,把陈嗣非的嗓子糟蹋得不像样后,就要始乱终弃,另寻新的猎物。他甚至都想好了,若是梁少帅选了自己,就偷偷带师兄一起跑,他们一起亡命。
他希望师兄永远在戏台上,是个屡世不衰的美人。永远轻轻巧巧在台上走着方步,唱出那些自己难以企及的声调,得到满堂喝彩。
师兄这样有天分,又这样勤恳。他可以安心地仰望,可以把一切做不到的、一切美好的、一切光辉灿烂的部分寄托上去。他原本还抱有幻想:师兄是被强迫的,他心无旁骛。这些俗世纷扰,一定、一定让他十分痛苦。
然而如今却发现,这人并不在乎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甚至可以为了对旁物的爱,而轻松放弃。
他凭什么!
红玲子恨的,不是得不到。
而是陈嗣非为了别人,要丢弃自己最爱他的部分。
“师兄,你该一辈子留在戏台上,你不能去喜欢别的、不能”他说着说着,突然被自己哽住,仿佛陷入某种幽怨的情绪里。陈嗣非借机反驳他:“师弟,”他顿了顿,又叫对方的本名,“我也是俗人,喜欢什么,难免要去追。戏也好,人也好。为它们吃苦,都是自己甘愿的。”
他又想起梁君顾的话,说正在练习怎么捧角儿,那副嘴硬的样子,就微微笑起来。于是沙哑着嗓子说:“我自己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
红玲子盯着他的微笑,听那沙哑的嗓音,如同一刀一刀在心上割。他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此时眼泪摇摇欲坠,往眼圈儿上嵌一抹惊心动魄的红。
“师兄,”他吃吃笑着,低声说:“这样好不好?”
“我杀了你,你就不必被那些俗人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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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君顾本就没打算跟过来,人家师兄弟谈天,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早定好了要去哪哪儿的饭馆,老板脾气古怪,不慕权贵那种古怪,肖副官排了很久的队也没领到吃饭的牌子,还是慕三爷见他实在馋嘴,才匀了一张过来。
但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饭馆子没去,也不让人跟着,反而在酒店窗下鬼鬼祟祟地徘徊,跟要杀人放火,在那儿看梢似的。
嗨,自己在这儿守着算什么?
他想起某种给人看门的动物,一时脸色有些难看,安慰自己:老子就算是看门的,也是最帅的那个。
这样徘徊了许久,也不见陈老板出来,梁少帅想:我傻啊,在这儿给人站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