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病恹样子被自己的儿子毫无遮拦的看去。
可连林双玉都知道了,他这个所谓的坚持的隐瞒就显得似是而非了。他既不想林双玉在小五子面前把事实夸大,也不嘱咐林双玉同他一起对着孩子装聋作哑,干她这辈子都学不会的事儿。
何况一切都没落定,他也真的没有余裕的精力,去给小五子编一个柔软不破的完美童话了。
林双玉总说老天爷作孽不开眼,专和乔家过不去。乔奉天其实觉得不是这样,草生一秋人生一世,老天爷谁都不认识,人要经历的种种都是他无意,不是他成心。
小五子如果注定就要经历这些,挑起这些,乔奉天就有责任从一个长辈的角度去教他如何担,而不是如何躲。
如果他能学会接受,那他一定能和其他男孩儿不一样。
如果他能学会坚强,那他还未展开的人生一定未可限量。
乔奉天自我催眠似的把一切往大了想,往光亮的地方想。他捉过小五子稳稳搭在膝上的一双温热热的手,仔仔细细瞧着他浓重泰和的眉目。
小五子紧张而心揪,林双玉能看出他正耸着肩,紧紧并着腿。
“小叔……”
“小五子啊,你爸爸生病了,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好,小叔这几天一直没跟你说,小叔怕你担心,你怪小叔不?”乔奉天尽量说的和缓,说的举重若轻。
小五子喜怒也不似旁的孩子一般喜形于色,只脸色一僵,神容一滞。
杜冬在一边默默听着,心里难受,转头不看,却听一边的李荔极不和时宜的一声压抑的干呕。
第57章
小五子反应沉着在乔奉天预料这内,可乔奉天抬头这么看着他,又觉得他沉着的过了头。
林双玉去紧了紧小五子的胳膊,“伢儿。”
小五子正消化着乔奉天话里的意思。
他总觉得大人们只要在孩子面前一蹲下,一笑起来,一做出温情示弱的暗示与姿态,就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先兆。
他头脑转的飞快却依旧牵牵绊绊的,他正努力着去思虑关于“爸爸生病了”与“很长时间才能好”这两个线索间的关系,无师自通地率先学会了越过事实本身,去看它可能会带来的波及与后果。
然而太复杂的想不到,只能浅显地看到最直观的一面,爸爸以后可能会生活的更艰难而辛苦,小叔也会,奶奶也会,爷爷也会。
那么自己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才能替他们分担呢。小五子直直盯着乔奉天倦怠的眼角,想不到。
“小叔。”
“恩?”乔奉天听他终于说话了,四平八稳的调子,心也稍稍安了。他微笑起来,又凑近些,“你说。”
“那我能看看阿爸不?”
“特别想么?”乔奉天摸他。
小五子先摇了摇头,顿了顿脖子才又点点头。乔奉天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先在自己的颈子上摸了摸,揉了揉,才拍了下膝。
“走。”
林双玉“嗯哼”了一声,皱着眉头去拽乔奉天的手,意思大约是不赞同,怕刺激着孩子。杜冬也是这么个意思,往前迈了一步像是想说话。
乔奉天摆摆手,把小五子从塑料椅上抱起来,“没事儿,隔着门看,不进去。”
家属能待的回廊,与看护病房隔了个宽阔的电梯间。天花上的声控灯听了脚步才不紧不慢地亮起来,扩出一大团不细致的白光,像撒在头顶上一层酸凉的粉霜。
乔奉天给护士站正写病历的值班护士点头打了个招呼。小姑娘伸胳膊拦了一下,“哎,这个点儿不能进啊。”
“不好意思,就隔着门看一眼,一眼。”
姑娘长长地“哦”了一声,手里的圆珠笔在指缝里转了一圈儿,“那行,那可以。”乔奉天见她探视的目光在小五子的脸上流连往返了几回,转身往前走的时候,也分明听见她压低了嗓音,不无悲悯地冲一旁的另个护士小声耳语。
“哎,真可怜。”
抱着小五子像抱着一根空心的木料,直直板板的,也轻,一点儿也不像小孩子似的那么柔韧柔软。乔奉天把力气收紧了点儿,圈着小五子正弓起的膝盖。
小五子两手扒着方窗的檐框,也不嫌玻璃凉,玻璃脏,几乎快把整张脸都贴上去了。
乔梁的呼吸机还没撤,淡绿的透明时时刻刻罩子歪盖在脸上,五官这么眼瞅着就消减下去一大圈儿,眼窝深陷成了一洼枯潭,下巴上的胡渣自顾自冒出漫山漫野,像郎溪田地里来不及割掉的一茬新韭。
乔奉天庆幸病房是不让进的,乔梁还是睡着的。这样的话,就不用让小五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爸爸连自己都认不出。那种残酷自己想想都觉得难以承受,遑论他还是个上一年级的小孩子。
连妈妈也没有。
乔奉天一开腔才发现嗓子是哑的,像在排风口张嘴坐了俩小时。他侧头用力咳了一下,咽了一口,动了动一直并着的腿。
“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