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落单的蝴蝶被一阵风卷起,眼见着就要坠到月下耸立的高楼下,下一瞬又被高楼周围严密的风阵弹开。
两股力量在黑夜里无声的较量,白蝶得以丛中逃脱,翩跹而去。
被供奉在江北封楼顶楼的折扇从层层的封印飞出,落在一只纤细嫩白的手中。
手持折扇的手将折扇抖开,露出了云海翻涌的扇面,风冲破了四面的门窗,朝外涌去,盘旋着,宛如一道巨龙,将整个风楼盘旋起。
楼顶挂在四角的金陵在狂风中慢慢亮了起来,宛如四盏精致的风灯,挂在四角。
“箕星扇。”赵晓收起扇子,把扇子别在腰间,走到顶层的围栏前。
盘旋着高楼的风龙已然消失,楼下,不知何时跪了一批人,身着青衣,腰间都别了一把扇子。赵晓从楼上落下,似一片叶,轻盈无声。
跪在楼底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在赵晓走过后,自动自觉跟上。
遥远的皇都,白莲殿中央原本呈合拢的花苞状金莲缓缓张开,萤光在张开的五色花瓣中散逸而去,飘向夜空,似仙女的遗落的纱衣。
江南莲池,池家家主池横舟的放在架上的临云伞,无人催动而从架中落下,悬浮在房内,倏忽开伞,流光满房。
被临云伞惊醒的池夫人一脸惊愕的看着宛若星海的房间,以及径自旋转的伞,无声地问道。
“这怎么回事。”
“我猜是箕星扇认主了。”池横舟看了看从门缝中逃逸而去的流光,走下床,打开房门,愣在了原地。
荧光从千家万户中,从阴冷的坟茔中,从山林中生出,飘到夜空,原本只有一件雪白轻纱的人影清晰起来,那是个极美的少年,体态轻盈,宽大的袖子随着他步子浮动。
少年每走一步,脚下便生出无数奇花异草。少年徘徊辗转数次,才展颜一笑,从袖中拿出一杆看似普通的笔,在虚空中描画挥毫。
迷鹿山谷群山深处,尚未入睡的空檀在感受到白莲殿五色莲盛开的同时,也听到了床上已经入睡的云央的哭声。
空檀起身,抱起眉头皱成一团,才一会就已经哭得整脸都是泪的云央,温柔地拍着后背,在他耳边温声哄道:“父亲在,别怕。”
云央睁开眼,肉肉的小胳膊环抱着空檀的脖子,把头靠在空檀的肩上,抽噎着,情绪还沉浸在梦中出不来。
“父亲。”
“嗯?”
“我梦到你和爹爹都不要我了。”说着,云央眼里噙着的泪又涌出眼眶,他吸着鼻子控诉道:“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害怕。”
“不会的。”空檀宽厚的手掌摸着云央的头,“爹爹和父亲怎么舍得抛下云央。”
“师父。”先是三声规矩的敲门声,然后传来了承净的声音。
“进来吧。”空檀抱着云央转过身。
推开的房门外,空檀看到无数的荧光从山林间飞出,汇聚到夜空中。
空檀抱着云央走到院子中,抬头仰望着夜空中五官清晰起来的人形。
“父亲,那是谁?”空檀怀里的云央伸手指着天空的人影问。
“那是玄。”空檀的垂眸看了眼怀中的云央,摸了摸他的头,道:“云央,那是我们的神。”
承净看向空檀,第一次,承净读懂了空檀的情绪,是怀念,有感慨,有悲伤。
“云央,你看。”空檀指着空中踱步的少年道:“那是真正的神,玄。他从九天而来,为一片荒芜的土地提笔画了山河,为没有居所的人类画了院落屋舍。他脚步所到之处便能生出草木百花,他所往之处必定会有百兽追随。”
“父亲,他又动了?”云央看到天空中的人挥笔在写下许多奇怪的文字,浮于夜空。
“画壁。”空檀道。“玄执天机笔于四方画风、雨、木、雷四阵,于中央画土阵,造五壁,以佑众生。”
玄朝之中,人人对画壁都不陌生。莲印是一个术师术法修为程度的标记,而挂在每个术师腰间的画壁玉佩则是术师的身份特征,以喻听从诸天神的号令。
“众生怎么了?”云央一脸迷惑。
“玄下界之时,上古诸神已经陨落,妖、神二族为了争夺三界之主,建立新秩序打了三百年,大地一片疮痍。玄或是早已预感天地间还将迎来一场大战,便在玄都设下五壁,护佑玄都生灵。”
云央:“后来呢。”
空檀望着天空中将法阵布开的玄,“陨落了。”
“啊?为什么呀?”云央不解:“他不是很强么?”
“很强。”空檀揉了揉云央的头,动作很轻,“玄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因为玄所设五阵的保护下,安然无事。神、妖两族打了许多年,势均力敌,谁都想做这三界的主人,谁都不想俯首称臣,失去人族信仰的神族,没有了灵气支撑的妖族,都想得到玄的支持。”
“然后呢,他帮谁了?”云央仰着头,看向空檀线条冷峻的下巴,好奇道。
空檀:“谁也没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