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完全落山时,院子里点满了灯火,薛种才从外面慢悠悠地溜达回来,太子这次身边没有带妖魔,罕见的带了几个女性部下,几人与韩景一同在院中忙活做饭,另外几人坐在屋子里聊天。
堂屋里肖频把自己坐的椅子让给了太子,这黑皮肤少年面色阴晴不定,看到自己的薛先生来后,变化更快了,他脚下的瓷器碎片被肖频用手指一片片捡起,但有许多坚硬微小的颗粒在毛毯中,没法取出。
对于穿着鞋子的人来说,这些小颗粒根本无妨。
肖频死死盯着客房那边,薛引与狐妖不知在里面干嘛,一下午了还没出来。
他们俩正翘着腿在床上躺着,谁也不说话,看着天花板发呆,听到外面有人喊‘吃饭了’,才堪堪起床走了出来。
薛引出来后发现师父已经回来,和太子施礼后站在墙边,呆滞的看着众人拜访案几。
没有饭桌了,一人一个案几,一个小蒲团,摆放成阵列。
太子坐在上首,王信坐在他身后,韩唐坐在第二张案几,第三张案几没人,第四张是韩景。
这是要论资排辈么?第一张是我的,第三张是顾同的,薛种猜想。
说起顾同,这人战力强大,行事洒脱,平时无影无踪,太子若有难,他总会赶到,真是个奇怪的人。
薛引拉着曲星抒找了相邻的两个位置坐下,却被戴浪叫起来,给薛引安排新的位置。
“薛先生,坐这里。”韩唐冲薛种喊道。
他走了过去,在第一张案几处盘腿坐下,回头看了看徒弟薛引。
“我要和师父坐一起。”薛引抱怨。
“让他们俩坐一块吧,他们师徒俩从小就是每次吃饭都并排坐的。”王信劝太子。
太子不说话,扫了王信老人一眼,众人知道太子决心已定。薛种与薛引如同父子离别一样,依依不舍地相望了一会,薛引低下头赌气的把面前的菜一扫而空,然后把旁边没人坐的案几上的菜拿了过来。
没人看到曲星抒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他不知道坐在哪,那个叫戴浪的人把他和薛引拉起来后,只给薛引指了位置,却没理他。
?
满眼都是陌生的人,自己站在旁边被众人来回扫视,曲星抒感觉魂都要丢了,又害羞又害怕。]
一个青年男子像是与他很熟络一样走过来,搂住他的肩膀,热切地低声问:“没位置?”
曲星抒身体僵硬,点了点头,他认出这青年男子是韩景,之前被薛种打了一耳光,那时候他在窗户里面看得清清楚楚。
韩景放开了他,跑去找太子问询。
“他做过妾侍,怎么能和我们同席?”肖频小声在太子身后说道。
“他是薛先生的客人。”韩景更小声,与太子加起来三人神秘的商量着。
“不论是不是客人,这种人不能与我们同席,”肖频道,“太子,您也是这个意思吧?若是给这狐妖位置,岂不是折辱了这席间之人?”
太子点了点头。
“那你什么意思?”韩景没好气地问。
“让他来我这里,”太子道,“替我斟酒。”
“他干不了这个。”韩景解释。
“你怎么知道干不了?”肖频讥讽,“你与他见过几面?”
韩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真窝火,自己与父亲韩唐,侠客顾同,道人薛种,是最早追随太子的旧人,如今太子听肖频这个后来人的话,却不听他的。
一个黑脸傻子,一个阴阳人,你们俩可千万要好好在一起,韩景转身在心里骂道。
大家都坐定后,屋子里大概有二十几人,不知道谁的脚臭,飘飘悠悠的大家都闻到了,还有狐臭和口臭味,加上一股陈腐的不可言说的味道。
真奇怪,明明没有那些长相奇怪、高大凶猛不修边幅的妖魔,席间都起码是人类,各个打扮还算是体面,居然比山中小院里吃饭时还要臭。
大家都忍着,只有韩景明目张胆扇了扇风,又捏住自己的鼻子。
他真想一走了之,一刻也不想再待。就这么转身走出芙蓉院,走出这座山,坐船渡江向北,去即墨表姑那里寄食,再找个差事做,娶妻生子,不用闻别人的体臭,不用顿顿吃穷酸的饭菜,不用看肖频与太子的脸色。
这些人,若不是黄泉会联系着彼此,他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几个,全是奇葩,极品。
一人为他端来碗热热的咸汤,和着脚臭味,让人看着就作呕。
“我怎么吃得下去!”韩唐冲一桌之隔的父亲低声道。
“好歹吃两口。”韩唐安慰自己的儿子。
曲星抒被肖频拉在一旁,嘱咐了好多,让他伺候太子吃饭。他一万个不愿意,但肖频说这是为了薛种道长好。
过了一会,大家看到一明眸皓齿的少年,穿着轻纱衣裳端着一壶酒,在太子面前跪下,黑太子把酒杯递给他,斟满后一饮而尽。
“再倒。”太子道。
他从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