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爬窗户动静可就太大了,赵安深吸了口气,冷静地跟陈谦低声吩咐:“原处躲着。”
转身到侧殿边儿上的梨木双层顶柜里假意瞎翻一通,一边数着脚步声,一边斜着眼睛瞄外头,远远地看见个人影,佯怒发难骂一声:“不是让你滚了吗,云喜!”
喜字还卡在嘴里呢,就隐约看清来人了,不是云喜那条狗,竟然是他那该挨千刀的狗主人。
这人昨天还说今日有什么什么事,过来不了,叫自己安分些,果然都是诓人的,自己居然还傻了天地有些信他,以后这人的话,真是半个字都信不得。
赵安瞪圆了眼,瞧着李情款步上前,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手里折扇往另一边手心里一打一打地,阴恻恻道:“今上不在抄经,躲在偏殿这儿干什么呢。”
“找、找东西。”赵安看起来像有些愣了,说着又聊胜于无地胡乱翻腾了几下柜子。
李情显然不信他的话,折扇用力挑起对方下巴,再一点点逼近,寒气骤升,语气里不容拒绝地问道:“找什么?”
身体几乎是半被压在顶柜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他的话茬,只好抓着了个小东西,攥紧在手心。
“你放个杯子在门口是什么意思。”李情微眯起了一双凤眼,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人,接着咄咄逼人问道:“是怕谁进来?”
赵安迟疑了一下,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说了真话:“云喜。”
李情收了扇子,忍不住笑了出声,道:“你会怕他,我来的时候,他正蹲台阶前抹眼泪呢,咱们今上得多凶啊,都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
今天真是时运不济,头一回跟陈谦约了交接,中途便进来了两回人,赶走一个又来一个,这陈谦躲在佛像后头,可千万别发出什么声响来,否则肯定玩完。
赵安心里飞速盘算着该怎么把这人往外头带,想着便狠狠瞪了李情一眼,随口说了一句:“我这会儿不想见着他。”转身便要从一侧强行出去,往外头走。
却没走脱,李情一只手撑住顶柜,把人锁在中间寸步难行,另一只手紧紧捏住了他的手腕,也砰地一下,重重按在柜上,半点都挣脱不开。
赵安心如擂鼓,虽说面上没什么动静,但额上渗出细细的密汗,连手指都忍不住有些抖了起来,雪白的脸缩在厚重的白狐狸毛披风里,颊边细碎的兽毛随着呼吸轻轻摇晃,显得整个人更加苍白无助了,倒有点我见犹怜的意思。
“你这样赶他,倒让我觉得你往殿里藏了人似的。”
赵安的心脏漏了一拍,慌乱之间,把心一横,总算想着应付的法子了。
其实李情觉得赵安还不敢这样干,只是随便说说胡话,但这话说出来,自己心里却莫名有点儿不舒坦,手上忽然就不自觉地用了点狠劲,赵安一时没受住,闷哼了一声松了手,手心里掉下一个青玉小瓶,砸在脚边,红流碧玉碎了一地,委地的白狐狸毛披风上瞬间便溅上了几滴血色。
李情看了看地上的红药,又望着赵安有些刻意闪躲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缓缓问道:“发散了?”
赵安不言,将错就错,偏过头去,有些微微喘着气,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热的,冷玉一样的面庞上爬起了一阵诡异的潮红,趁着李情这边儿抬手空出了个口子,有些狼狈地往正殿走去,步子飘飘摇摇,仿佛再也撑不住力要倒下去一样,伏在佛桌那雪片山似的抄纸上。
李情大步上前,提起案上的紫砂茶壶就往赵安头上淋了下去,水声淅淅沥沥,冷绿的细流从头顶一路往下凉,渐渐漫湿了底下一些抄的佛经,墨字都有些洇了开来,那颗脑袋却认命似的一动不动,要不是看得细致,发现这人的肩膀在微微颤抖,还真以为他死了呢。
倒得干干净净,连最后几滴茶水都在他脑袋顶上滴了个完,李情随手放下茶壶,抓着赵安的湿发迫使他往后高仰着头,一不小心把头发给拨散开了,湿湿嗒嗒地到处滴着水,眼神阴鸷,道:“我算过日子,你不该这时候发散的。”
赵安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喉口干哑,悲戚的眼神里透出一些不甘、一些痛苦、一些愤恨,绝望道:“先生算的,是我能忍住的日子,不是吗?”
看着赵安如此,不知怎的,李情忽然想起了从前的小殿下,也是个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人,爱笑会闹、风流不羁,十七年来的没受过的苦都在这几月尝遍了。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便烟消云散,李情还是冷冷地道:“我知道的,殿下从来心性坚定。”
“呵,要真心性坚定的话,也不会这样久还断不了这该死的药了。”赵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半分真情里头掺着半分假意。
忽然又像变了个人似的,嘴角抹起一团可以称之为妖异的笑,与之青涩的面容完全不相符合,额角湿发有些蜷曲地贴在白里透红的面庞,唇瓣鲜红,层层叠叠的朝服不知道被泼湿几件,披风的系带也不知何时滑掉了,白狐狸毛围了地上一圈,双臂柔弱无骨似的环住李情的脖颈,滚烫的肌肤相互交触,再稍微用了点重量往下一带,若即若离地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