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火烧火燎,他叫人把自己扶回了房,腿还虚着,直灌了一大壶茶来浇熄那股邪火。
行周见他喝完了,又去提了一壶,水还滚烫着,撒了些茶叶,给霍阑久倒进茶杯里,见他还在出神,弓着腰细声提醒,“九爷,茶还烫着,晾晾再.......”
他话还没说话,茶水已经被霍阑久灌进嘴里,顿时舌面一片火麻,尖刺得像热针在扎,他这才回过神来,噗地把热茶全喷出来了,手里的茶杯直甩上候在身边的行周身上,舌头一时间捋不直,“不着四六的东西,想烫死你主子啊!”
行周也不躲,那茶杯摔到他手肘上,滚热的一杯茶全溅在他衣袖上,手背被烫得一片红肿,他一句话不说,磕着头跪在那滩水上。
“滚出去!”
行周跪着后退出门了。
霍阑久生性安忍残贼,暴虐刻毒,对下人向来不问是非,动辄打斥,今天因为被搅乱了心思,神绪不定,让他逃过罚戒。
霍阑久摸摸自己还烧烫的脸,咽了几口唾沫,不停地想起刚才那人的金姿玉相,越想越疑,怕是方才金光太刺,让他一时间迷了眼,世上哪有人会好看到这般不似凡尘。
淫火钻得旺,他去了后院,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心下大乱,把像迎接皇帝一样迎他的吴氏和徐氏,通通骂跑了。
最后进得那间房里没人,他这一天累极了,倒头就睡。
再醒已经是竖日一早,他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有人坐在梳妆台上染指甲,梳着堕马髻,那人一偏头,是个语貌俏丽的珠冠美妇,原来是卢氏。
卢氏比他还大一岁,是同谷郡下辖县一名县令的女儿,被送来给他做小。卢氏官家出身,献媚工妍,很知道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跟着他快五年了,嘴像上了锁,没一点差错。
她见他睁眼了,笑着来床边探看,一双细滑白嫩的手在他脸上轻抚着,言语温柔,“活祖宗,你可算醒了,起吗?”
他闭着眼点点头,卢氏亲手伺候他洗漱,又用了早饭,才出门去了。和一堆狐朋狗友瞎玩一遭,舌头也还没好全,话说的磕绊,也不能喝酒,觉得索然无味,又打道回了府。
心里那阵轩然大波没过去,余震还在,惴惴难安,他躺到自己床上,望着房梁出神,这时候霍敛拾来了,也不敲门,直直闯进来。
他从床上顿坐起来,目露凶光地瞪视着弟弟,“做什么也不敲门?没大没小,不知道规矩!”
“哎呀,哥,昨天你一声不吭跑了,想找你说说话都找不着,我今天都来三趟了,哪知道这时候你反倒回来了。”霍敛拾横看竖看都是个细皮嫩肉的书生,还带着文人的天真意气,出去两年也没长大,拖着长声埋怨哥哥。
“好啦好啦,要说什么?”他站起来,半搂着霍敛拾的肩让他坐下,又叫行周和行止进来送了茶疏小点。
“当然是我这两年的见闻了,我遇着好多时鲜事,真是上山方知高低,下海才晓深浅啊,都要给你说说。”他语气得意,霍阑久这二十啷当岁还没出过同谷,对他这幅见多识广的样子怎么碍眼。
“还用你说?你这两年寄了多少信回来,你哪天去了哪里我一清二楚。”信有厚厚一摞,找人捎带的银子就不知道花了多少,因为路途遥远,怕磨损毁坏,用竹筒收着,他到还有雅兴,竹筒外面还刻着小字。信里附着一副简单的字画,到了哪个地方就摹一张画,再题首诗。另用几页纸来写他那些见闻,中间必定有一句,“真是旷古不有,闻所未闻”,那股子得意劲快要漫出来。
霍敛拾卖乖地朝他笑,“收了多少封了?”
他粗略算了一算,“有三十五,六封了吧。”
“咦?那还有几封没到,是我回来途中写的,竟比我还慢!”他义愤填膺地喝一口茶,像很为自己不平。
“你回来路上还写什么信?”
他爱写信,又怕兄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忙说,“哎呀呀,不说这个了,我有几封信请你给卫荑,你给了吗?”期期艾艾地,还带点羞。
“给了,人家没要。”他看弟弟那副丢人现眼的样子,耐不住就想挤兑他几句。
“什么?做什么不要?是不是你吓着她了?”霍敛拾急起来,杯子都被重按在桌上,方寸大乱地问他。
霍阑久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明里暗里像在啐他鱼肉百姓,人见人憎,他斜睇一眼,不以为然地,“可不是我送的,叫行止去送的,人家就不要。”
霍敛拾神情郁郁,长叹一口气,“怎么就不要呢?她还没许人吧?”
“没呢,有几家去提亲,她给拒了。”他也不可能让卫荑嫁人,免不得霍敛拾回来要寻死觅活。
“怎么?”霍敛拾眼里又燃起光火来,神采奕奕。
“她说父母只她一个女儿,母亲没了,这辈子不嫁要来侍奉老父。”
卫荑是城中书院卫先生的女儿,跟霍敛拾差不多年纪,略小两岁,在他看来,卫荑长相虽也是中上,但刻板无趣,霍敛拾这样盯着人家一刻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