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谷难得放晴了,他因为要陪谢束四处游逛,修官道的事都先搁下了,一连几天都赏湖游山,踏草探花,晓行夜宿,也不觉得乏累,只觉得这天光好的时候,谢束更俊俏了,周身像围着金边,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还来赏什么景啊,他这个人比什么景都好看些。
雨后盐亭湖水位上涨,水势开阔,有垂柳环抱,碧波清影,笼着一层薄雾,迎着春光,照得水面金光粼粼,有些甜润的草香。
左岸盐亭边有小孩在放纸鸢,一只栩栩如生的大鹰翱在低矮的云端,越飞越高,一堆小孩嘻笑追着跑闹,他和谢束也走出亭子来饶有兴致的看着。
一阵大风卷过来,吹皱了一池春水,泛起阵阵纹波。
“啊!”一群孩子失望地大叫,他一看,竟然是纸鸢鱼线被吹断了,大鹰在空中乱旋几个起落,被刮跑了。
孩童们接连跟着被吹跑的纸鸢奔赶,谢束遗憾地“咦”了一声,又笑起来,走进亭子里掰着吃剩下的点心,丢进湖里喂鱼。
霍阑久也哼笑一声,“一群小鬼。”
也进亭子里去了,看谢束在喂鱼,往湖里看一眼,没有鱼来,老神在在地提点道,“湖里的鱼可不吃这种东西......”
“咦?是这样吗?我看池子里的鱼是吃的。”
这种能点拨谢束的时刻让他得意,“池子里的鱼和湖里的怎么能一样?这是......”
谢束突然惊喜道,“诶,鱼来了!”
还真有几只草鱼来吃了,霍阑久瞪圆了眼,心里疑惑,怎么他喂的从来不吃,谢束一喂就来了,难道鱼也看得出谁好谁歹?
偏头看见谢束还在往湖里撒点心屑,童真醉人地念着,“多吃点吧多吃点。”
他傻呆呆地盯着谢,忽然有人扯他的衣角,一转头,原来是那些放纸鸢的小孩,七八个,一排排的站着,也不说话,只拖着他外袍,要把他拽走。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上前来拽他,还是个小孩,城里的孩子有多怕他,当他是鬼煞魔神,吃小孩的怪物,只要见了他,一概拔腿就跑。
他恍惚间已经被拽出来了,谢束环胸作壁上观,也不开口,跟着他们走,霍阑久问,“干什么去?”
小孩全都不讲话,像一群严肃的官兵压着犯人,一路走到大湖那头,有一棵大榕树,那个拖着他衣摆的小孩也不松他,指着树,脆生生的喊,“哥哥,鹰。”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耐性,竟然被小孩拖着走了这么远。抬头一看,那个大鹰纸鸢被被树杈戳穿了,挂在树稍顶上,离地快有二三十来尺。
“都坏了,别要了吧。”他刚说出口,那个拖他的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眼珠黑溜溜的,在淌泪,哭得脸上脏成花猫了。
哭声像瘟疫,小孩一个接一个哭了,乱嚎起来,他吓了一跳,“哭什么?给银子给你买个新的!”
没一个人听他的,他被一群小孩围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办好,急得去看谢束,谢束却站在旁边,笑得捧腹。
“别哭,别哭了。”他忍无可忍地叫起来,一群小孩全都停下看着他,“好吧好吧,我去捡,放开我。”
拽着他的小孩一下伸开了脏兮兮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像生怕他跑了,旁边两个小姑娘雀跃地拍起手来。
他试了试,脚踏上去,攀着枝,环抱着树干,难看又缓慢地蠕动着,累得他浑身是汗,外衣也挂了些树垢,污秽难耐,左袖还被树杈钩破了。
好半天才把那纸鸢拿在手里,往下一看,错杂相间的枝叶下,落出一团不甚清晰的人影,一群小孩昂着头,像看盖世英雄一样,双眼放光的看着他。
谢束脸也抬起来,阳光太盛,照得他白皙的脸上有些粉晕,当真是醉玉颓山,人面桃花。
他一时有些干渴,甩甩头,定神踩着粗枝爬下去。他自己也纳闷,什么时候他也会愿意爬树上来给小孩拿纸鸢了?真是在谢束面前充好人习惯了,人被夸了一次,就想着被夸第二次,第三次,贱得很呢。
他胡思乱想,没看清脚下,一步踏空,甚至还没缓过神来,就坠下去了,有风在耳边快速地呼啸,小孩们在下面吓得叫出来,时间太短了,他只来得及想,身上又要添新伤了。
蔓生出来的枝划到他的腿,却没留住他,他紧紧拽着那只倒霉的大鹰,顷刻间落入一个结实馨香的怀抱。
他促狭地睁开了眼,看见谢束弧度婉约的下颌,灿若明星的双眸,令人一见魂消,他嘴巴动了动,“幸好接住了。”
霍阑久这时候算是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英雄救美,死心塌地,月下私奔的庸戏和话本,在他睁眼看着谢束的这一刻,仿佛漫天花雨,霞光万里,掀起千层巨浪,让人一阵黑眩,身体里像有什么哗哗炸开,心头突突狂跳,直震到嗓子眼,他不敢张嘴,心像要跳出来。
乱了,乱了,什么都乱了,他后知后觉地想,这辈子怕是要栽了,现下他就要溺死在谢束这双风华无限的眼潭里了。
“还好吗?”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