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束顾忌他的腿伤,又怕他养病乏闷,没出去游赏,反倒常来他房里陪他,聊些轶事趣闻,不知道是他自己旅中见闻,还是书上看的,像说也说不完。
谢束的声音格外动听,说起话来语气小有浮宕,娓娓道来,丝毫不像霍敛拾那样满腹酸腐,添油加醋。
他觉得有谢束在的时候,一天过得飞快,心也平静许多,没有平时那些鬼怪来吵他。
后院养的那些女人,听说他受了伤,不知是真担心还是假做情,一个个满面愁容的来看他,他一早上见了好几拨人,烦不胜烦,偏偏谢束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来探病的卢氏。
卢氏乍一回头,见着这么个丰姿俊采的神仙公子,眼神呆涣,攥在手里的绢帕都掉了,嘴巴嗫嚅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霍阑久在窑子里待的日子多,这种小妾见了良人要和人私奔的戏码听得太多了,他倒不是卢氏跑了,要是谢束被她勾走,他才该是悔不当初。
登时来了大气,脸红脖子粗,把那卢氏骂走了,也彻底不让女人们再出后院,更加别说去北边了。
谢束送了他一个木雕,榔木做的,小小的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他见那木雕的眼睛圆且大,炯炯有神,大张着嘴,两颗尖牙十分生动,以为是只幼豹,谢束却说只是猫。他却也不太失意,私下把那小木雕好好端放在床头,叫谢束改日教他也做一个。
他当日又留着谢束在他房里用晚饭,口蘑肥鸡,三鲜鸭子,还有几道时蔬小菜,他看出谢束爱吃那道樱桃肉山药,特意敬到他面前,看谢束吃饭也让他怡悦,霍敛拾却又在这时候十分没眼色地来探他的腿伤。
“都摔两天了,你这时候才上门,真是我的好弟弟。”他冷哼一声,不无讽刺地啐他。
霍敛拾自顾自地坐下了,吩咐行止多拿副碗筷进来,像根本没听见兄长的话,自怨自艾地,“唉,我也烦得很呢!卫先生怎么就那么嫌我呢?他都不让我进门了,说卫荑以后要嫁进士,我辱了他的门风,先生难道觉得读书就是为了当官吗?”
桌上另两个人都没答他,他像又想起来什么,“对了,你们这些天逛了哪些地方了?谢兄你不是与我说,要赶回去给家里老人祝寿,在同谷只能停一月,前段时间下了一阵子雨,耽误了些时日,怕是难以游得尽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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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阑久筷子一顿,他还没想过谢束会走,心里胡糟糟地乱成一团,面上勉强镇定,“只留一个月啊?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不多留几天吗?”
谢束饮了一杯酒,面上波澜不惊,话也淡淡的,听不明白意思,“随缘吧,尽量多待几日。”
霍阑久的好气象全没了,一脑门子官司,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正碰上弟弟也不如意,两个人喝着喝着稀里糊涂就醉了,他头一点就磕倒在桌子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把他抱起来了,往床边走,他斜靠在那人怀里,嗅到那股沁人的香,他心脏狠缩,紧紧攥住那人的袖子,嘴里念念有辞,“你不准走,哪里也不准去。”
他用了死劲要把眼睛撑开,却迷迷糊糊地只看见谢束嘴皮动了动,什么声音也听不着,眼前一黑,就睡死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像有什么钳子夹住他的脸颊拉,直拖得他嘴都歪了,皱着脸直哼哼。
有人在笑,清清朗朗的,真好听。
他竖日一早醒来,头疼欲裂,眼里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他料想自己决不能再躺下去了,简单洗漱,就差人去叫谢束出门了。
谢束见了他,还在担虑,“腿伤怎么样,实在不必为了陪我,勉强出门的。”
“皮外伤而已,我躺这几天,浑身都不爽利,骨头都钝了,出去走走反倒还好些。”
霍阑久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迟钝,他哪里知道怎么讨人喜欢?后院的女人不是别人送的,就是他买来的,最不济是林帙湘,是他抢来的。
他如今见了谢束,只觉得心口突跳,整个心窝都是热的,常在他眼前现现,多听他说几句,就已十分快乐。
整个人都小心起来,自觉说什么都觉得失言,做什么都是献丑,索性不说不做,只做个认真的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谢束讲话。
他们驾马车出去踏青,上了青雀山,过了午时,他一拍头想起把食盒放在山脚的马车里了,这时谢束却打了一只野兔过来,而且很快剥皮洗净,架火烤起来了。
霍阑久坐在那,看着火势旺盛,兔肉慢慢变得焦黄,谢束摘了些香叶过来,“怎么不换一面烤,那边都焦了。”
他回过神来,忙去拨那根串着兔肉的棍子,看谢束把香叶用木棍捣碎了,混了些野山椒,抹在兔子上。
这人简直神乎其神,像没有东西是他不会的。
谢束就像酒,味酣而醇,历久弥香,任何人都不会对这样一个完人无动于衷。
又思及谢束要走,,刚还吃的满嘴是油的烤兔腿,一下就索然无味了。
晚上和霍敛拾一道去陪他爹用晚饭,霍太守的精神有了些起色,已经能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