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来了刑房,拿起鞭子的时候,全身沸腾的血液才堪堪止住,他看着绑在矮凳上,惊恐万状,却无力逃脱的犯人,露出一个满意又狰狞的笑来。
一鞭鞭抽下去,他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匪寨,不过角色对换了,他不再是那个绑在柱子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他成了握着鞭子的执行人,这让他得意快活,双眼又热起来,挥起鞭子狠狠落下去。
“你做了什么坏事,啊?告诉我?”那人嘴里被塞着布条,满脸溢泪,胡乱地摇头。
“你是土匪,你杀人越货,奸杀掳掠,无恶不作!你该死!”他脸罩在阴影里,咬着牙,手背上青筋暴起,鞭子落在肉体上的声音越来越响。
渐渐地,嘴里的话又变了,声音低弱的,叫人听不清,“你怎么就走......”
那人的背上没一块好肉,身板挺直,脑袋充血,挣扎越来越弱,挨了一下又一下。
他连打了快五十鞭,行止上前也拖不住他,直到这人彻底低下头去,再没抬起来,行止匆忙上前探他的鼻息,大骇,“九爷,没气了。”
霍阑久不以为意,“那就再换一个。”
他有些热了,额头上汗涔涔的,糊得脸上不舒服,他转头去取泡在热水里的帕子,结果看见小窗后谢束一闪而过的脸,漠然而敌视的,满是寒光的眼睛。
他吓了一跳,仓皇失措,心下大乱,忙追出去,架住守门的行周的肩狠摇,“怎么回事?谢束怎么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行周被他的样子骇住了,直摇头,“他没来啊,没人来过。”
不可能,谢束绝对来了,他看见了,他拔腿就跑,果然在流杯苑门口,见到谢束飞快关门时飘起来的衣袂。
霍阑久汗出如渖,脸色苍白,重重咽了一口唾沫,喘息急促,“谢,谢束,谢束,你开开门。”
没人回答他,他急起来,上前去敲门,“谢束,你刚去了哪里?你看错了,你开门.....”
“擅用私刑,草菅人命,生杀予夺,是我看错了?”谢束的语气毫无波动,藏着隐然不发的勃怒。
“不是的,那人是个死刑犯,他,纵火行凶,杀妻奸女,罪大恶极,活该千刀万剐的,谢束,真的。”屋里不再说话,他靠在门上,心里冷得如坠冰窖,不停地敲,“谢束,你开开门,你开开门吧,你看错了......”
谢束好久才开口,“我看错了,确实是我看错了,我当你慈悲良善,宅心仁厚,城里那些传你的恶话歹话,全当了耳旁风。”他像是自嘲地冷哼了一声,“我即日启程离开同谷,你也请回吧。”
他一听谢束要走,腿马上软下来,虚虚地拖着,喉咙干紧得说不出话,“别走,你别走,谢束,我再也不打人了,真的,我再也不打人了,你别走。”
“请回。”一如既往的冷硬。
“我不准你走,你别走,你别走.....”他抵着门前,眼珠不知所措地左右转着,手指掐在门上,心涩得揪在一起,油煎肺腑,火燎肝肠,五脏六腑都疼起来。
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不过小半个月,就爱他爱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词都堆到他身上,恨不得这辈子刚生下来就遇见他,恨不得做个茧把两个人时时刻刻都缠在一起,多看一眼,心窝都热得发烫。
行止从地牢快步流星地赶来,在门口看见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的行周,两人对了一下眼神,他点点头,跑上前,对着魔怔了的霍阑久道,“九爷,人没死,刚一口气哽住了,又缓过来了。”
他说完一抬头,正好对上霍阑久充血溢泪的双眼,他一怔,迅速低下去,后退着悄然下去了。
?
“你听见没有?他没死,谢束,他没死,你开门吧,别走了好不好?”他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头抵着门,手又拍起来,不停地念着。
脸上突地有两行热潮滚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只不停地认错,“我再也不打人了,我不打了好不好?我不打了,再也不,不打人了。”
说到后面,喉咙竟然因为流泪哽住了,谢束在那边听见他的哭腔,“你,”又顿了一顿,打开门把他拉进来了,也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哭什么?”
霍阑久扯住他的衣带,就低着头,嘴里不停地念着,“你别走,我叫你别走。”
谢束的拇指在他脸上揩了一下,却擦不完他落珠似的热泪,无可奈何地,“别哭了。”
霍阑久鼻子哭得红红的,抬起头看他一眼,泪眼涟涟,水光潋滟,“你不要走,我不准你走。”
谢束又用袖子给他擦脸,整个人都被他哭得没脾气了,好声好气地,“好,不走了,你别哭了。”
霍阑久得了他的应允,吸了一下鼻子,“你不能骗我。”
“好。”
霍阑久这时候也有些臊了,自己用袖子胡乱揩了一把,好些年没流过眼泪,这一哭就刹不住,怎么抹也抹不完。
他难堪极了,两只衣袖捂住自己哭肿的眼睛,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