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就没什么礼貌,爸妈惯的。”
只剩下郑源峰意味深长的一个“哦。”,两人就再没了话语。
郑源峰把烟叼在嘴巴里,用大拇指攃打火机,他那个学校门口买的5块塑料打火机,被他用烂到引燃的地方只剩下砂轮了。打了半天,火都还是不见出来,干脆放弃了。把打火机仍进了垃圾桶。刚要把嘴巴上的烟取下来,邬艺昭就从厨房里出来了。郑源峰和邬艺煦看着她站在他们桌子旁,从围裙兜里摸出了一个新的打火机,放在桌上。郑源峰和她对视了一眼,笑得灿烂。他说:“谢了,小妹。”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叫她一句“小妹。”完全出于礼貌。总不能叫“小姐”或是“服务员”这类的吧?谁知道这句话被邬艺昭吞进去又吐出来,嚼个稀巴烂。她想大概是因为对方不知道她的姓名,叫上一句“妹妹”难免又过分亲热,还是“小妹”妥当些,大家叫年轻的服务员不都这么叫吗?只是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就变得更加奇怪了,郑源峰的语言不免还是让她觉得轻佻。可这比起油腻中年男性胡喊她一句“美女”来得被尊重。
邬艺昭偷看他用她给的打火机点燃了烟,这种类似缔结契约或是秘密建立联系的方式,让她对细枝末节都格外敏感。等人走后,她又偷偷把那打火机收回兜里,放进自己的那一角铁盒里。她受够了贫穷或者被忽略,她受够了被呼来唤去或者被随便得对待。所以,一个名称,一个代名词,她都在意,而其实是在乎那些词语背后,人的态度。从那之后她每天就像怀春少女那般,没有人懂她为何突然神叨叨得笑了起来,夜晚用那打火机一顿一顿地磨过饱满的下唇。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情绪被称作什么,不论是叫恋爱、单恋还是暗恋,每一种都只是同墙壁上的劣质粉笔相像的东西,要被人用唇舌念出来才有含义。因为她只是需要一个青春期对象,拥抱一份秘密,去填,填不满的空虚。
怪不得,郑源峰每次见邬艺昭,她都一副欲女的眼神望着他。他总是开玩笑说:“小护士就是骚。”,邬艺昭听后,就会把嘴巴张开,露出红舌,要他看,看舌上的舌苔,看舌下的红紫血管和不断分泌的口水。然后对他说:“我要吃了你,昂~”郑源峰又说:“原来是只母老虎。”他摸摸自己的寸头,又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两个人都笑到一起。
在一起的日子里,郑源峰会像邬艺煦一样叫邬艺昭的小名“兆兆”。每叫她一次,他的心就跟着软了一次,就像兜着婴儿床,抱着她入睡一样。
直到如今他独自躺在那里,他都会不自觉地叫上一句“兆兆”。“兆兆”是硬盘里穿着爆乳齐逼制服的红唇小护士,他每个自我安慰的夜晚里洗不干净的气味,是让他亢奋又丑陋原始的迷幻药。
他做不到刚在另外一个人那里找到了些许温存,就忘记一个摸着他的手,在他手上找血管的人。他忘记不了邬艺昭每次用他的手练习找血管时,用大拇指的指纹轻轻摩他凸起的经脉,她说,很像在摸山脉或者河流,甚至能感受他的血液传递到她那里。他说,你就是想多摸一摸我这双手。她递给他一个眼神,嗔怪道,要是每个病人像你的手那样,那么就不会跑针了。他很意外,自己居然记得他们之间的每一句,明明他是个健忘的人。
“郑源峰,你喜不喜欢我?”
原来,正因为这般,他才不能轻易回答。
或许换做其他男人,穿上裤子,听到这样的问题,索性丢几张钞票,证明自己的脑子和屌子多么分工明确就好了。或者甜言蜜语回答“喜欢”,免得弄得大家都难堪。只有他真的认真思考了。郑源峰不敢说,不敢说他对于淼最多带着些怜悯。再往深一点问自己,他不敢说,他这种无自觉的温柔里,确实带着点感情。说“不”,是为了保持他对邬艺昭的感觉,这样他才不会显得太混帐,才不用惭愧自己对邬艺昭的深情其实也是儿戏一场。
他曾经在电视上看见有记者问一对新人,最想要什么样的祝福?新娘说,永浴爱河。
他那时还不屑地笑了出来,心想怎么这么俗气。
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想,“永浴爱河”这个词,真好。现在就算给他一秒钟耽溺在那爱河里,他可能都会到达永远了。可惜,真正能呆在爱里的人又能有几个,要把口鼻从那缓慢sha死人的水里露出来才能活下去啊。
涡旋
怎么形容她再次回到周婀面前的心情呢?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用牢靠的铁链栓系在固定点的猫狗,走出适当的距离后又被狠狠地牵扯回可限的方圆里。方才快要表现出来的,洋洋自喜的庆幸,全部都跌回空旷的暗地里,发出坠跌的巨响,还附带余音回荡在空间里。失落涟漪。一圈圈缠绕她。
她真想此刻站在周婀面前的自己,还能同只是出门买了只烤鸭那般,笑出来。只是任凭她怎么把那笑容装载,把腹稿打好,还是像出门淋了一场大雨,落魄不堪地逃了回来。周婀见她低头不敢看自己,心中猜到了几分。握着遥控器随意调换频道,把她当作空气处置。寂静掐着分秒,钟摆,起起又回回,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