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完愿之后,卫安卿酒劲一下子上来,终于坚持不住醉倒在石桌上,左方将他半搀扶起来,送回房内。卫安卿酒品极好,喝醉了只会闷头大睡,从不耍酒疯。左方帮他把鞋子脱掉,盖好被子,凝视着主人坨红的双颊。
他是卫安卿的贴身侍卫,自小被收养在府中,小的时候他与卫安卿、严卫一同习武,三个人就像亲兄弟一般,之后他由账房先生管教,成年以后,渐渐懂得尊卑之分,可卫安卿还是待他如兄弟一般,一直没有变过。他本身不爱说话,作为卫安卿的秘密武器,轻易不现身,不与人打交道,更为少言寡语。
他仍记得年少的卫安卿,意气风发,既弱冠之年后,卫安卿在朝为官,逐渐变得成熟;成为丞相之后,他行事更是稳妥,却还在得知婚讯的那一天高兴得像个孩子。左方觉得成亲之后,大人一定会很快乐,可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卫安卿的愁容越来越多。连现在睡觉中眉头还是紧蹙着,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左方伸手将他的眉心抚平,低声说道:“做个好梦。”
夜里到了丑时居然下起了雨,温祯怕热,晚上都是虚掩着窗子睡的。雨水打在房檐上淅淅沥沥,温祯浅眠,听到声音就醒了。他随意披了一件外衫,用火折子燃了一只红烛,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打开了窗。地上已经积了一层水,可雨水不大,看样子下了许久。雨水带来些许凉气,拂去了温祯身上的燥热。
“一场秋雨一场寒。”温祯低声呢喃。
燥热过去,雨水的潮气侵染四肢,却是变得寒冷。他身体虚,想起去年冬天烧了炉子,仍是要盖两层被子才睡得着,否则总是手脚冰凉。
两个人睡就不一样了吧,温祯心里想着,微微羞红了脸,伸手将窗子合上,像是逃离般钻进被窝。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第一次出现了那个人,一双桃花眼,目光潋滟,眼中却满满的都是自己的身影,暗藏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情意,所有的温柔全都倾注到自己身上,睡梦中的温祯微微笑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卫安卿独自用完早膳便去上朝了,时间过早,温祯多数时间还没醒,所以两个人并不经常一起用早膳。最近朝中着重于治理西南旱灾,分给卫安卿的事情越来越少,卫安卿在朝多数时间便是举着笏听别人说话;
今日左相像抽了风一样,下朝之后突然转头对他说话,一边笑着,一边温声说:“听说右相近日颇得清闲,老身事情繁多,也不知你我官位相同,右相的办事效率怎么如此高。”
卫安卿微微握拳,这个老不死的变着花样讽刺他如今失权,可再生气也不能让他看了笑话,他莞尔一笑,“左相谬赞,在下原来辅佐皇上处理政事,自然有了经验。左相空闲许久,一时承受不来,再适应适应也就习惯了。”
左相听完,果然眉头一皱,疾声说:“你!”
严卫见两人对峙,连忙走上前来:“参见李大人,卫大人。”
左相见严卫过来帮势,也不好再说什么,甩了下袖子便走了。
严卫一根根掰开卫安卿紧握的手指,见左相走远,低声说:“兄长别和他置气,他就是条狗,得了骨头就把尾巴翘的老高,恨不得让所有人都闻闻味道。”
卫安卿听闻笑了,“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严卫眼神微微一暗,自嘲地说道:“我自小在府外长大,学的自然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卫安卿微微一叹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玩笑罢了,兄长和你说声对不起。”说完,手搭上严卫的肩膀紧紧地搂了一下。扭头却见严卫突然喜笑颜开,笑着说:“兄长又被我骗了!”
卫安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严卫一边笑着一边说:“兄长心情有没有好点。”
卫安卿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我本来就没生气。”严卫见出了宫便不再那么拘束,他快步走到卫安卿面前,拉起她的手,“我反正是被李老头气着了,所以今天我们就去王家酒肆痛饮一番。”
卫安卿明白,严卫这是要调查李炎去,他看向严卫,说道:“先回府换套常服出来。”
严卫微微点头,回答道:“一会我在相府门口等兄长。”
卫安卿回到府里换好衣服,看见蓝惠端着一些古籍朝着书房走去,约莫着温祯在忙,他就没有打扰,只告诉蓝心说他午时不在府内用膳,让她服侍好温祯。走到门口,严卫的马车果然候着了,严卫正撩开帘子,双臂扒在车窗上一脸促狭地看着他们。卫安卿穿着一身蓝衣,左方跟在身边,仍旧穿了一身黑,卫安卿撩开帘子坐了上去,左方同严卫家的车夫坐在门口。
“笑什么?”卫安卿一脸疑惑。
严卫眼角仍带着笑意,扒在他身边耳语道:“我只是觉得兄长一家,除了你自己,都是冰块脸。”
卫安卿想了想左方那张面瘫脸,也笑了。他突然想到了正事,开口说道:“我听说王家酒肆生意兴隆,几乎天天爆满,我们去了可有位置?”
“兄长放心,早就打点好了,我定了二楼的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