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救
晨光熹微,夜空宛如滴入一滴白墨,将纯粹黑暗晕出一层鱼肚白。汴河水波荡漾,不见一艘船经过。
水边有一处黄沙缓坡,孤独漂泊的小船终于停靠到岸边,搁浅进沙子中。一个长发散落的姑娘从船上翻了下去,踉跄两步倒在面前草木稀疏的黄土地面上。身上原本雪白的衣裙浸泡过河水又干透,残留着一层泥沙,整个人如同被抽去骨头般站都站不起来。
岚烟伏在地面上,脚下是真实存在的土地,一夜是如何奔波辛苦她已经不愿意再回想,只怔愣地盯着地面一株枯草看着。心底有什么东西此刻终是崩塌,强烈的窒息感像无形的手狠狠拧紧了她的心脏。喉咙间梗住了什么东西,她趴下身不断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君雁初。脑中如同乱麻,只有这个名字清晰可见。昨夜他让自己坐船离开,一个人抵御数不清的河盗。记得岚烟走的时候他已经体力不支,现在怎么样,她不敢想象。
昨天浑身都浸透了河水,又吹了一夜的寒风未敢停歇,岚烟此刻只觉得冷得发抖,寸步难行。但是君雁初留下自己也要救她,她不能在此认命,那么想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又动了起来。
走了半个时辰,一间河边小屋出现在视野里。屋里没有人,结着厚厚的蛛网,地面湿漉漉的,约莫是已经废弃了。岚烟此刻头疼得不像是自己的,也顾不得地上泥泞不堪,抱着膝盖席地而坐,只想稍稍睡一会。
来自远处的窃窃私语伴随着煞气的波动,破开她脑海中的迷雾而来,岚烟努力让自己清醒,集中精神附耳去听。
“看脚印是往这边走的。”一个陌生粗犷的声音,急速的脚步带着浓厚的煞气袭卷,似乎还有兵器碰撞铁环叮当之声。有人在循着自己的脚印追踪自己,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岚烟抱着胳膊不断发抖,牙齿打颤。为什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都到岸上了还要追杀自己灭口?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河盗吗?
听脚步声临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岚烟决心先发制人,运起真气压下体内燥热,牟足劲一把跨出门,往反方向急速跑去。黄土坡空旷一片,像黄莺飞舞的她十分显眼,立即落入河盗眼中,凶恶的叫嚣声即刻朝她靠近,她头也不敢回地奔跑着。
往左一瞥,有平旷道路在地面上蜿蜒,竟然是一条商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商路上常有行商部队经过,这些商人往往都会配备武装,如果求救的话说不定可以免于追杀。
太阳渐渐从地平线悬起,斜照一方。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眼前绵长的商道上却不见一支商队。岚烟近乎绝望,只机械地往前跑着,浓厚蔓延的煞气快要把她拖入深渊。她甚至已经可以听到后面的人粗重的喘息,虎虎生威的刀风,和一声低吼叫骂在极近的后方响起:“贱蹄子,真能跑!看我不宰了你!”
凛冽的剑气破空袭来,随着一声倒地闷响,血腥味散了开来。岚烟已经是精疲力竭地驻足在原地,却还是鼓足勇气侧首看了一眼后面。那是一个魁梧的男人,应该说是尸体,背朝上倒在地上,鲜艳的血从他身下流淌成河,在黄沙中显得格外刺眼。
稍远些那个河盗见到此景也是怔了一下,犹豫着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岚烟,以为是她做的。岚烟弯下腰匀着气息,这河盗是被一击毙命,但到底是谁动的手?她怎么也察觉不到,此人的气息隐藏极好,连他出手的方位都无迹可寻。
又是刺耳的剑气呼啸而过,远点的那个河盗应声倒地,岚烟再也支撑不住自己透支的身体,倒在地上仅存一丝神智,让她保留着最后的警觉。眼前是漫漫飞舞的黄沙和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忽然,一双乌皮长靴出现在视野里,走过沙地足底却不沾一颗沙子,平缓步来,直到停在岚烟面前。
她抬头一寸寸向上望去,率先入目的是霁青色袍衫,腰缠银边腰带,收以银丝窄袖。再往上是薄削的唇,高挺的鼻梁,五官俊秀棱角分明,黑发以一支青玉簪利落束起,最特别的是男子有一双极漂亮的雾灰凤眸,在旭光照耀下反射出几分凉意,见到她的面容时滑过一抹惊异之色。
这双灰眸……她认识,这个人是……在脑海里拼命地搜寻着,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燕王,曲尧风。
尧风也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想相认时,她已是阖上双眼,重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急忙上前查看,岚烟的身子触手滚烫,竟然发着高烧,明丽照人的脸苍白如纸,摇摇欲坠。来不及多想,他将她抱起来,飞步往自己的坐骑而去。
燕王,皇上最年幼的弟弟,虽说是上一辈,年纪比她的长兄云岫只大两岁。自小就擅长习武,十五岁就随着军队北上高丽在前线作战,十九岁时已经是战场上的死神,令敌人听到名字就闻风丧胆。因为他不好名利,作战勇猛,出征必胜,是皇上最信任的亲王之一。
岚烟知道他,是因为武国公和尧风是战场上相识的忘年交。年幼时还常常看到他来府里传授自己哥哥武艺,自然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影鸦存在的人。在这生死关头遇到故人出手相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