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苑建在半山腰,秋高气爽,天湛蓝无暇,挂得高高的,有云飘过,又仿佛离人很近,顾一阑从水里伸手去抓,才发现还是触不可及的。水花一串串扬起,晶莹剔透,落下时折射出五彩的光,斑斓打在他的脸上,还未看清就轻巧溜走。
顾一阑笑起来,把水捧起来抛高,再看它们洋洋洒洒落下,从中摄取世界万分之一的光彩。
席诏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晶莹的水珠抛洒在半空映出一道浅短的彩虹,半截消失在空中,半截落进顾一阑眼里。
顾一阑看到他,笑弯了的一双眼睛在淡金色的太阳光下更亮,清澈的瞳仁微缩又放松,像琥珀燃烧出的透明火焰,跳动着欢喜和雀跃。
“先生,您回来啦。”
顾一阑从泳池里出来,还没站稳又被席诏推了下去,青年修长柔韧的身体在空中弯折,发着温润的莹光呈一弯新月坠下,溅射起大片大片水花。顾一阑呛了水,咳得眼眶通红,趴在池子边看席诏,只看到一双鞋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又按了下去。
反复折腾几次,把兴高采烈的人磨成了焉嗒嗒的狗尾巴草,垂着湿软的头发,半眯着眼,警惕地窥着席诏的手,做好了再被突如其来按下去的准备。
“惹了事就这么高兴?”席诏半蹲在池子旁,光影分割他的半边身子,落在光里的叫人不敢直视,因此顾一阑只示好般凑上去亲吻阴影里的皮鞋。
“是为先生回来高兴,不是因为惹事。”顾一阑喘着气说。
席诏不语,居高临下瞧着垂头丧气的顾一阑,他越来越知道怎么对付自己。
沉默片刻,席诏下了定论:“你们打人的事席饮鸩会解决。至于那小孩,你喜欢就留着玩。”
说罢,席诏转身回屋,顾一阑连忙爬上来,也要跟着回去。
铁晗是他在给席饮鸩公司拍宣传片的时候遇见的,被沈菁一意孤行带回去的狗崽子,又被他亲手抛弃,固执地等在公司门口,日复一日,却连沈菁和席饮鸩的面都没见着。
这事本来跟顾一阑没关系,人各有命,他以后的下场未必能比铁晗好多少。只是,免不了物伤其类。
昨天下午,顾一阑拍完宣传片在休息室被人拦住,对方五个人,进来先锁门,站成一排,说有什么总看他长得不错,有几分故人的味道,想跟他吃饭,让他不要不识抬举,错过“机会”。
顾一阑愣了愣,作为一个事业不顺、要糊不糊的艺人,他只有两个保镖,一个充当助理,一个兼带司机,还是金主看他沦落到要自己开车,临时配的。而这两个人,一个去给他拿东西,一个在车上等他。
看起来真的很惨。是很好潜的对象。
“冒昧问一下,我可以知道我长得像谁吗?”顾一阑微笑,慢条斯理地挽袖子。
席诏看的很准,他只是表面上乖,骨子里一直流着不安分的血液。
“等会你自然会知道,老板们脾气不好,不要话太多。”为首那人隐约不耐烦起来。
顾一阑觉得有趣,好家伙,还是个群p的局。
“巧了,我脾气也不怎么好。”失控只在一瞬间,顾一阑胸腔里升起一股不属于他的愤怒,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迎面砸了一拳过去。
那人没防备,倒地了才大惊失色地叫了声。顾一阑没理他,一脚踢开,抓住另一个狠揍。顾一阑打架,不像他的电影,实用性大于观赏性,他不顾什么姿势和架势,拳拳到肉,溜边就躲,旁边有啥扔啥,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有人敲门,有人喊住手,只有铁晗,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拉着他边跑边说:“打他们不过瘾,我带你去找缩头乌龟。”
于是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跑到执行总监办公室把人给揍了。
回去的路上顾一阑没忍住,又把铁晗揍了一顿,这分明是这死孩子给他下的套。
“也不算打错人,他本来就是个拉皮条的,前两天就对你有意思了,只是没胆子,还在托人打听你。”铁晗褪去当初天真娇憨的神色,陡然变得心机深沉起来。
“是对我有意思,还是对沈菁有意思?”顾一阑冷声。
铁晗沉默,过了一会儿嗤笑一声,酸不拉几地开口:“对他有意思的人多了,你看他在意吗?师傅啊,你得相信自己的魅力。”
凭着那段在席饮鸩调教室里冲动的师徒情,铁晗死活要跟着顾一阑去席诏那儿。
在公司闹成那样没人出来管他,又巴巴地要去“敌人”的大本营,为的什么,不言而喻。
顾一阑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
这世间痴男女,怎么就那么多。
“还不滚进来去换身衣服。”席诏进屋,见顾一阑半天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还人愣在池子边发呆,顿时语气就不善了起来。
席诏生气,顾一阑却突然笑了。
他或许知道自己失控的原因了。他由臣服权势,降格为臣服爱情。
陌生又恐惧,似乎要万劫不复,但此刻,他真的顾不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