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半夜,老天忽的变了脸,起了大风不说,没多久,便下起了雨。
雨势听着还不小,噼里啪啦砸在檐上,声儿就跟滚青豆似的,扰了书小公子一夜清梦。
早起到院中一瞧,果不其然,才冒了花苞的春桃枝上只剩下尖尖上新出的绿芽还在,老叶裹着嫩生的花瓣碎零落成泥碾作尘,粉粉白白的花稀碎的卷在土里,样子可没比书小少爷脸色好看多少。
这春桃是书辰里花了大价钱从山奴手里淘来的精品,听说开花时,一株桃树上能长出最少三种颜色的花,现在可好,花残了,钱白砸了,书辰里那叫一个心疼。
阿旦寻来扫帚,主仆两扫尽残花。
阿旦是个没文采的,安慰起少爷话也很朴实,说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道理书辰里自然都懂,但秃头树是真的丑,多看一眼便多一分嫌。
书辰里早起要去给母亲柳夫人请安,阿旦提醒他不要这么愁眉苦脸,他家少爷虽生的俊,但顶着张苦瓜脸还是活像死了老婆的鳏夫,书辰里生生给他气笑了,狠狠揉把脸,可算打起几分精神。
书辰里母亲柳夫人有个当过几年校尉的父亲,和军中做事的两个哥哥,身为女子,她虽鲜少接触军中事宜,但家风如此,自小跟着哥哥们耳濡目染,柳夫人风格承袭,平日素爱的就是板着张脸,紧抓书辰里规矩。
书辰里是怕母亲的,这股怕是天注定,就像老鼠怕猫,没办法克制也没方法避免。
只需柳夫人杏眼遥遥一投,隔着堵院墙,书辰里都能两腿战战,母子感应似的头皮发毛。
他到时,柳夫人懒懒放下手里卷书,显然是等候良久。
母亲姿态摆着像是洗耳恭听,实则一个眼神也不屑的给。
书辰里硬着头皮,乖乖道歉:“娘,我错了。”
“呵。”柳夫人眼皮似掀非掀,语气直叫人心凉,“书少爷何错之有?”
完蛋,连“少爷”都喊上来,看来母亲确是气得不轻,以往书辰里犯了错,母亲气归气,总不至于隔夜。
而如今…书辰里设想若自己给老母跪下,抱着老母的腿哭天喊地道自己真的错了,他老母定然嫌弃地一脚给他踹到皇城底下去。
不行不行,光是想象,书辰里都欲哭无泪。
他脑袋埋到肩膀中央,道歉的话比说新年贺词还顺嘴:“娘?我错了,全做错了,错得离谱至极!”
要知道,柳夫人最瞧不起的便是自家儿郎没出息的样子,一点柳家方刚血气都没有,拍了桌子当即要发作,这头书辰里腿都软了,他巴不得卸了脑袋,夹在两腿中央。
抢在母亲开口前,他急急忙忙又说:“我错就错在不该偷跑出去,不该背不出书,不该不听娘亲的话同钱程那厮厮混,我更不该犯了错,不第一时间同母亲承认错误,我实在是不该,深思熟虑一夜,儿子是真的反省了哇,娘!”
呛了口唾沫,书辰里巴巴道:“儿子昨儿已经想通了,以后行事必然会告知娘亲一声,即便是出院子解手,我也会叫阿旦来同娘亲你说。”
“谁稀得听你那些凹糟事。”
被他三言两语打了岔,柳夫人一时都找不到话头。
书辰里乘胜追击:“还有钱程,我昨儿已下定决心与之绝交,今后死生不复相见。”顿了顿,他眼睛眨得飞快,“信我,娘。”
“你父亲与钱郡丞属同僚,断交倒也不必。”柳夫人揉眉心,“你小子别把话说这么好听,到时做不到,不过自己打自己脸。”
说着,她叹了口气:“你要真能与钱家小子离了远些,倒还是好。”
书辰里点头如捣蒜,母亲对钱程意见大,他是知晓的,钱程有些行为,书辰里也无法苟同,譬如动不动就给人砍成人彘,但书辰里没什么交心朋友却是真,兜来转去,好像也只有钱程一人知根知底,同他交往深。
说是说绝交,厥词也当着母亲的放出去了,到了午后,书辰里自个儿把脸打肿了。
钱程来了,非但来了,还大摇大摆进了书辰里的院子。
他瞧了又瞧,指给书辰里笑:“你院里这几颗秃毛树当真是别致。”
书辰里不聋,哪儿听不出来他嘴下的嘲讽之意,他不过懒得理他,不给钱程阳光,也不让他灿烂。
“你怎么进来的,老牛没拿着扫帚像扫臭虫一样轰你走?”
“你这嘴,先生骂人都没你说难听。”
钱程打着哈欠烂泥似的瘫在书辰里的斜榻上,“我同父亲一道前来,那姓牛的不给我面子就算,总不能不给我父亲面子。”
书辰里踢踢钱程踩在地上的腿,给他踢得睁眼:“我家是客栈吗,到了就睡。”
“让我歇息一下。”钱程摆摆手,闭眼幽幽道,“昨儿实在太累了,云湘楼的姑娘虽不如景榕的长得艳,这腰却是纤细,扭起来比水蛇还曼妙。”
一听云湘楼,书辰里耳朵都竖了,谁料钱程不过感叹一句便闭了嘴,他只得自己主动问:“你...咳你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