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听着不远,说起也只隔着两夜共二十四个时辰。
书小少爷掰手指数着过,自然过得比往日更较漫长。
光是思考那日相会要穿何色的衣裳,戴哪般配饰才恰当,就这些,足足想掉小少爷一撮头发。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抓来阿旦当参谋。
阿旦哈气连天,眼皮一搭一黏,敷衍地直点头:“少爷你长得好看,真好看,穿什么也都好看。”
“我要好看有何用,关键是——”
书小少爷倏地闭口,闷闷塞袍子回橱:“红色招摇,不配白。”
阿旦靠在墙上直往下滑,随手乱指:“墨袍吧,黑白双煞。再来柄弯刀和骏马,少爷你同秦公子策马奔腾,带上我,咱们可以去闯荡江湖了。”
“你小子几时见着能完完整整回来的江湖人?我们去了,不过当人肉包子给人练手。”书辰里无语地扯扯嘴皮,“脑子里净装些天马行空,若你小子真想去策马奔腾,我明儿就让老牛给你找匹马,你自个儿去闯荡。。”
“...那不行,阿旦得陪着少爷,没有阿旦,少爷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没有你,我还乐得自在。”
阿旦哼哼唧唧,闹上了好一通。
次日,天公不作美。
出府前书辰里就在担忧,到了地方,稍等没片刻,便开始淅沥飘雨。
雨势不减,斜丝飞入亭,飘到脸上,阿旦吱啊哇乱叫,拉书辰里到角落避雨。
道上无人,远见着也应是不会有人来了。
等了好半时辰,阿旦站累又蹲下来,劝道:“少爷,不如咱们回去吧。我看,秦公子八成不会来了,即便来了,今儿也不是个爬山的天气。”
“...再等等吧。”书辰里踌躇,他暗暗懊悔,早该算个宜出行的黄道吉日再约佳人。
大雨浇头,还真是老天踹翻了的冷水盆,稀里哗啦浇了书小少爷个透心凉,他先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缘分天定。
都是假的,老天当真是不给面子…
回程,书辰里闷闷不乐,他想,既然自己都回来了,怎的也该知会秦公子一声,免得人在雨小以后白跑一趟,再者,今日约不成,兴许能约个下次、下下次。
都到这份上了,不去一趟云湘楼如何都有几分说不过去。
借口透气,书辰里拉着阿旦下车,车夫驾车先回书府,他和阿旦则绕道去云湘楼。
白日的云湘没什么客人,楼空人静,徒生几分幽静,胸戴宝珠的书辰里进楼再关门,雨声隔绝在户外,隆隆振在耳膜上,犹显嘈杂。
最先瞧见他的是芳姨:“书公子,换了身青,险叫人认不出来了。”
若说书辰里着红是熠熠生华,穿青倒添些许温润内敛,叫人眼前一亮,他是穿惯了红,换身青衣,旁人不说,他自个儿先觉别扭异常。
书辰里是来找秦沐时的,芳姨没肯收他的银钱,却也不让他上去,支支吾吾的只道不便。
“不便?”书辰里想也没想,抬脚往里去,“不便下来,那我上去看看他。”
芳姨“欸”的拦住他,气他一表人才的原是块榆木,破罐子破摔:“公子,你也不想想这楼儿是做什么的,说是不便,绕来绕去不过一些不齿人知的事儿。”
话已挑明,书辰里懂了。
他反复掂量“不便”这俩沉重的字眼,只觉气血翻涌,好似有只看不见的手冲撞撕扯着他的身躯,高高扯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喊“不便”。
他望着楼梯,看不见四楼那间屋,听不见动静,也见不到人。
是他没想到,书辰里抿唇,他傻乎乎忘了云湘楼是干何等营生的,困在这楼里的每个人,又有哪个是自由的,哪个能说后日见便定能后日见的。
捏拳捏得指根发白,指甲嵌肉中感觉疼了,书小少爷惊然松手,掌心辣辣的痛,白痕渗了血,一抹便没了,他失魂落魄,说是霜打的茄子也不为过。
还是芳姨看不下去,招来小厮给书辰里递了盏去火的凉茶,扶他坐了会儿,又亲自上楼,唤来阿凌。
阿凌提着食盒,代自家公子道歉。
“我家公子说了,下次或等何日得有空闲,再同公子亲自道歉。”
书辰里明白得透彻,不会有下次了。
驻足目送人离开,阿凌转身回楼上,推门,秦沐时侧首,玉冠冷面,就连声音也是无波无澜的轻:“送到了?”
“是。”阿凌纠结道,“书公子走的时候都快哭了。”
秦沐时无言,抬笔落字,纸上赫然是一个锋利的藏着杀气的“书”字。
雨声繁杂,他侧目望出窗外,黑沉沉的阴云滚卷,厚重地堆压在头顶,是风也吹不去的浓稠。
...
书辰里胃口不佳,只吃了几筷子的菜就饱了。
他父亲书秉道看他模样恹恹,也是停箸,责他摆出张丧脸尽给人倒胃口,不由分说骂了书辰里一通。
听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