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也没亲成,外面还有一没成年的,正等着俩人出来分蛋糕。池衍算坦然,向其非却罕见如做坏事被抓现形,面对秦筝就格外窘迫。跟池衍还能耍无赖,我什么也不管反正就喜欢你。到秦筝这儿就愈发蒙上层心虚,我什么也不管反正就抢你哥对象?脸皮再厚也不至于。
家里储这么多粮,当晚自然没提什么海底捞,更何况池衍做菜一绝。一大一小都迁就过期的寿星,菜由着向其非点,腌笃鲜,水煮鱼,总督豆腐,秦筝还想要锅包肉,其他想不起来,交给池衍自由发挥。秦筝先前饱过两天口福,自己建起来的防护罩要吃碎,也能乖乖跟池衍讨三个碗去盛米饭,小声补一句,我帮你们。
向其非搬小凳坐厨房帮忙剥笋,秦筝在客厅玩钱惠来刚送的游戏卡带。问池衍怎么什么都会?掌勺的炸着豆腐,头发用皮筋扎起个揪,回,过去在很多菜馆后厨帮过工,要没组乐队,估计就去当厨师了。向其非拎刀把笋块儿切的歪七扭八,嘿嘿,那你还是组乐队比较好,不然我喜欢谁去?
池衍捞豆腐时手一滑,掉两块回油锅里,油仍高温,再捞出来,就比其他豆腐块儿的外皮深一档。暗笑,这算什么事儿?任何一点动摇都得留个印记。
第29章 罚我心动(下)
要问,一生应有几次敢去毫无保留爱一个人?放在2009年,池衍会坚定答,一次。
哪怕王菲早在97年就唱,我不要安稳不要牺牲,但彼时,是阿闹还会在蝴蝶骨上纹男友姓名的年月,笨拙的深情仍被歌颂,爱还是要轰轰烈烈,要命中注定,要一眼万年。
同是09年,人生姑且算是柳暗花明,柳暗暂不提,花明便直指向新生活与音乐。重度依赖琴弦和摇滚度日,梦中都是西雅图的泥泞。曾贴满墙的爱丽丝囚徒与声音花园,也曾在城市之光的展架上摆过一整面《Nevermind》,似某种滞后十多年的纪念与仪式感。当然也听别的,炭疽、枪花、彩虹、AC/DC、黑旗或性手枪,能找来多少便听多少。打认识阿闹与黎小久,仨人凑在一起,交换手里不那么出名的唱片,相互影响便更甚。年轻的灵魂正寻求如何从现世逃逸,曾坚信,若在音乐中完成自毁,生活便自然过得去些。
也的确如此。阿闹常说,“摇滚乐是救命的音乐。”
问,“救谁的命?”
贝斯手便假作凶狠,胡呲,“当然是救别人的,没它,我可能正拎刀捅人也没准。”
同是09年,由邱长荣牵头,用尽他仅有的“三环内”人脉,滂沱得以在愚公移山争取到几次演出机会,两次是给人暖场,一次是拼盘。反响尚可,起码没差到就地解散,甚至还借此涨了信心,寻摸一丝希望,盲目盘算开录第一张专辑。但没钱,演出费均摊,还不够结束后喝一顿酒。于是仨人又凑一起,先选歌,再从二哥那儿偷母碟,送到中关村借机器翻录成精选带,偶尔也在b面结尾硬塞首自己的歌进去,装满一书包,溜进清华二十每盘卖给大学生们。主意是池衍出的。
早前窝在城市之光里屋,百无聊赖看孙志强拍的《自由的边缘之鉴证》,外面还伴陈绮贞刚刚发行的《太阳》。目睹110张朴素与梦想共存的脸。问,你对在这种生活之外的人什么看法?哥们儿倚砖墙上,嗤笑,操,谁在生活之外啊,都他妈在生活之中。池衍当年胳膊肘拄上膝盖,琢磨,我靠,玩摇滚的还能这么智慧?
于是阿闹灵光乍现,原本卖盗版碟要攒半年才能租一个月的排练厅,让她以月租二百五的价钱在树村置了间房,又四处借设备,一夜搭起简陋的场地,架上麦,连录音棚都省了。通常晚上使用,排到三五点,睡上一会儿,天一亮,池衍和阿闹回迷笛,离得近,一百块钱买辆已经解散的乐队遗留的白鸽。而黎小久则还在地大念书,昏昏沉沉坐一个多小时公交回五道口。
低配的排练厅隔音极差,从家里抱来两床棉被塞窗缝,作用甚微。声音传出去不打紧,顶多扰民,传进来却的要命。阿闹盘坐在木床板上后悔,最终破罐破摔,去他妈的,我们乐队玩噪音,师承sonic youth,您懂个蛋。哪知成品别有风味,一度小起波澜。水涨船高,连带演出邀约也多起来。
也是09年,圣诞前后,隔壁琴行老板委托池衍帮忙照看半天的店,像一切都算好似的。偏那半天,秦之默就走进这家店里,不太笑,身后跟着人,只道一句,不用管我,我看看琴。他穿白毛衣,领子挡着下巴,羽绒服围一圈蓬松的毛领,什么牌子,不认识,池衍只能认清吉他的品牌,阿闹或许知道,但不论如何,肯定很贵。但比起贵,是干净,是漂亮,是池衍觉得他整个人和自己格格不入。
19岁的池衍看秦之默独自在店里转悠,不知该如何打扰。他指头怎么能这么细啊,划过琴盖漆面,似乎都不会留下痕迹。我该怎么才能和他认识?池衍想,下一秒,对方也正回望过来。
就偏是那一眼。
池衍站淋浴下面,一手撑瓷砖,冲净头发上的泡沫。向其非已经洗过澡回房,他晚饭比平日多吃一碗,在水池边用沾满洗洁精的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