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的声音,「姑姑,皇上给的赏赐这么多,本宫也不好独享。麻烦姑姑你且带几个机灵点的太监,捡些好的送去晋侯府,赏给本宫的父亲、母亲和妹妹。姑姑,这可是本宫的一片孝心!」
嘉宁姑姑心领神会,低头下去。
晋侯江烨和宋依颜僵硬着脸,迎接嘉宁姑姑和流水一般的赏赐。
江采茗的脸色如同秋霜打灭的鲜花,低头跪在地上,听着嘉宁姑姑热情洋溢的声音,看着原本应当属于她的各种珍贵礼物。
春花花瓣落在石板地上,嘉宁脚踏过去,踩碎了一片片柔红。
「侯爷!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今儿个咱们娘娘被皇上亲口封了衣妃,赏了这许多东西。娘娘特地吩咐奴婢,将皇上赏赐的东西捡好的送来侯爷府邸,这可是咱们娘娘的一片孝心呢!」
嘉宁大声笑道,「侯爷、夫人、县君,领赏吧!」
虽说东西是江采衣送来的,但归根究底是皇帝赐的,于是晋侯府上下纷纷跪地领赏。
宋依颜白着脸颊跪地,扶着女儿微微颤抖的身子,十指不由暗扣身下华贵的刺绣襦裙。
这个江采衣,哪里是孝心?分明是来诛心!
她李代桃僵,顶了本应该属于江采茗的恩宠,还转头来府裏大肆炫耀!
泪水猛然冲上眼眶,江采茗木然抬头,就看到嘉宁姑姑妖妖挑挑的将每一件赏赐递到江烨和宋依颜眼前观赏。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昭示帝王荣宠。
本来应该,属于她的荣宠!
有血腥气从喉中蔓生,阳光怎么那么刺眼,千丝万缕的柳,在头顶飒飒如同凌厉的绿色皮鞭,抽的她浑身发疼。
「侯爷你看,你看这八宝如意金枝点翠簪,是咱们北周宫裏最好的匠人手艺!说到这个,奴婢就想起来,皇上经常在晨起的时候亲手为娘娘梳发簪花呢!」
嘉宁的笑声那么模糊,那么故意,手指头捏着那根簪子在江烨眼皮子前反復晃悠。
「还有这石榴鸳鸯蜀锦,整个宫裏满共就得了十匹,皇上一口气全都赐给了娘娘!」
继续笑,继续炫耀。
「这个这个,瞧瞧,一丝棉絮都没有的翠玉镯子。据说是用上古和氏璧雕琢来的,奴婢常常听到皇上称讚娘娘皓腕如雪呢!」
嘉宁姑姑笑的浑身花枝乱颤,仿佛是春日花朵上闹腾的蜂。
嘉宁似乎没有察觉到江烨、宋依颜和江采茗异乎寻常的沈默,巧舌如簧,将帝王的爱惜鸾宠以添油加醋的方式大声笑出来,笑意盈盈,如同绵裏藏着的毒针。
「侯爷呀……」说完之后,嘉宁姑姑喝了一口水,对江烨福身,「咱们宫裏还有一位叶容华小主,是吏部侍郎的嫡长女。不过,她可没有咱们衣妃娘娘受宠!奴婢听说……皇上刚刚给侯爷您提了户部尚书?恭喜恭喜,这可是吏部侍郎大人没有的荣耀呢!」
她高声笑道。
江烨闻言一震,眸子如同冰般寒冷!
这个嘉宁姑姑,话裏话外暗指他江烨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都是仰仗着江采衣的功劳!
铁拳握紧,江烨死死咬紧了牙,江采衣……竟然如此羞辱他!
嘉宁姑姑目光笑吟吟扫过江烨的铁青俊颜,转身拿起一支珍珠发簪,面对江采茗。
她微微笑道,「这位就是素有才名的福瑞县君吧?娘娘特地吩咐要将这根簪子赏给你呢!」
嘉宁款步走去,一面将那发簪插上江采茗的髮髻,一面连声讚叹,「侯爷府真是好风水,一连出了三个女儿,都是有才有貌的妙人儿呢!今日奴婢才算是开了眼界,天下竟然有这么才貌双全的姑娘……可惜,侯爷的小女儿江采玉当初更加才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如果三姑娘还在,只怕是封个县主都嫌不够的,却偏偏没这缘分,早早就故去了。唉,如果奴婢能见上三姑娘一面,就是立刻死了也甘愿啊!」说罢,嘉宁还拿绢帕擦擦眼泪,很是伤感的模样。
一番话落地,不仅是江烨,宋依颜和江采茗的脸同时白了。
这位姑姑一番话左劈右削,就像一把浸了砒霜的刀,同时戳的他们三人鲜血淋漓!
……一连出了三个女儿……就是在暗讽宋依颜无能,堂堂的晋侯府连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江烨无后!
……江采玉更加才动京城……是在暗讽江采茗虽有才名,但是远不如故去的一位六岁小姑娘厉害,江采玉虽然已经故去多年,名声在京城可是一点儿都不减!
……江采玉封个县主都嫌不够……是讽刺她江采茗本来只是名庶女,若不是江采玉去得早,这县君之位恐怕还轮不上她!
寥寥数语,竟然是将他们三个人全骂进去了。
江采茗沈默着,忍受着嘉宁姑姑将那根镶嵌着巨大东珠的发簪别在她的头上。
心底仿佛有一把铁爪,长着尖利的生铁指甲,将她胸口跳动的心臟呼啦啦扯下一层血皮。
那么多年前,春水昭昭,将曲江映照的好像扭曲蜿蜒在地上的银河,淙淙喑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