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孟家世代贵胄，独剩我一支血脉！我只能在北周后宫日夜痛入骨髓，以男子之身去侍奉另一个男人！眼睁睁看着我的海疆，从此变成敌寇的根据地！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在心口划上一刀！」

    白髮青年惨然一笑，后脑勺抵着窗櫺。盛夏日光照在他雪白的眼皮上，一道道窗櫺轻灵而精緻的光影，他的睫毛轻颤，像是鸟儿轻快的翅膀，「怎么可能……纵然心如死灰，南楚也是故国。」

    「狼子野心的东西！」他轻蔑大骂，「我就不该来找你！在北周呆了几年，居然把脑子动到谋害故国储君上来了！」

    画兰偏着脸连连轻笑，「韩大人如果爱惜声名，我可以找机会代为动手。」

    韩御史被说的无言以对，只能紧紧咬牙激烈厉喝，「孟天兰！」

    「你，你……」韩御史胸口起伏，手指发颤直指着画兰，像「你是南楚人，就算屈辱至死也必须忠于朝廷」这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好极了，孟天兰，你这算是彻彻底底和南楚翻脸了罢！？」

    「临海大疆，我经营多年，军里都是生死相随的兄弟！陛下把他们遣散的遣散，降职的降职，关押的关押，把好好的一个临海大疆，给糟蹋成了什么样子！如今海岸空虚，百姓无法渔猎，海寇说来就来！」

    韩御史一巴掌抡过去，将画兰白皙的脸狠狠扇到一边！

    韩御史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丝狠意，顿时大惊，「孟天兰！难道你的意思是────」

    「北周强而南楚弱，现在我国的情况被动至极。现在最要紧的不是阻止北伐，而是立刻整合南楚的分散势力！国内三大派系争斗太厉害，如果天玺帝攻击南楚，只怕会经不起半点打击，被衝击的支离破碎。」

    箫声喑哑凝涩，似在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

    「是，孟天兰，我叫孟天兰，」秀雅的白髮青年紧抓着玉箫，五指如玉，青筋暴突，「可是还有谁知道孟天兰，还有谁记得孟天兰？这样的陛下，这样的朝廷，让我拿什么去忠诚！」

    「是么，」他淡淡一笑，坐下，将嘴唇贴在冰凉的玉箫上，「那我再吹一遍吧。」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整合国内势力，无论如何，在天玺帝北伐前，南楚的派系斗争必须有个结果！现在形势已经足够危险了，国内，不能再有二心！」

    「所以？」韩御史挑起一边眉毛。

    他鄙夷至极，连多看画兰一眼都噁心，摔门出去！「我去向殿下覆命，南楚从此，就当没有孟天兰这么个人！」

    画兰紧抓着玉箫，睫毛下的黑眸阴冷寒淡，却充满压迫。韩御史一凛，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英姿飒爽，握着一柄银枪，天地都为之震动少年将军。

    那是拼尽一身鲜血，抛头颅洒热血，也要保护的故国啊。纵然不再效忠朝廷，却不能背叛自己的故乡。

    画兰吸口气，背脊贴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韩御史怒气衝衝的走了出去。

    「放肆！」韩御史冷笑，「孟天兰，你说得好听，为了南楚？我看你是记恨陛下当初屠孟家满门，所以伺机报復罢！居然企图谋害太子殿下，你简直，简直────禽兽不如！」

    画兰眯起眼睛，打开门扉，走入梨花繁盛的庭院。

关了三个月，每天听到的声音就是今天又斩了孟家的什么人！」

    就算恋慕着北周容倾天下的皇帝，也忘不掉南楚的风光，忘不掉碧波粼粼的海，忘不掉街头尾巷那浓浓的乡音；忘不掉儿时慈母轻哼浅唱的家乡小调；忘不掉如织的乌篷船和桃花汛来时的咿呀民谣；忘不掉那里温热的阳光温度和碧波咸清。

    「……」

    无论如何，那是故国啊。万里江山，风景如画的故国啊。

    太子来访，韩御史跟着一起来，此刻礼部正在内宫摆宴招待太子下属，这韩御史怕是在宴会中接机溜出，躲过层层大内侍卫寻来的罢。

    「……」

    韩御史，太子的下属们……这些士大夫跟定了太子，无论如何是不肯谋害太子的，哪怕南楚形势危急，他们也要保住这个主子。如果，天玺皇帝真打算在北伐中借机攻击南楚，凭着南楚现在的局面，註定要吃大亏。而如果，太子死在北周，如果，能在这里杀掉他……

    他叹息一声，举起玉箫，凑到嘴边。

    院外的宫女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去，「公子，方才听你吹箫，真好听呢。」

    「杀掉太子！」画兰斩钉截铁的紧紧盯着韩御史的脸，「韩大人，我知道你名为清流，实际上属于太子派系！然而，如今情势危急，既然太子远在异邦，何不就此趁机除掉他！如此一来，淮王和陛下必定反目，不管是交战、政变，还是逼宫────淮王和陛下之间，一定能迅速斗出个结果来，无论谁获胜，都好过现在三分五裂的局面！」

    「韩御史，」画兰微微睁开眼皮，「天玺帝北伐与否，根本不是我等阻止得了的事。其他事我无能为力，但既然大人你来找我，那我劝你一句话……」

    韩御史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