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情做的天衣无缝,但她依然心有余悸。
玫瑰多刺,要挑出来玫瑰梗很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就弄得手上血迹斑斑。
甜蜜的汁水带着微微青涩,舌尖如同浸入凉水,暑气一扫而空。
他很喜欢吃,翠秀那个时候被他缠的无奈,只好从后山砍回来一大把,把自己手弄得都是伤口,也不过弄出来一小盘来。
「哎呀!」
宋依颜抚着心悸未定的心口冷笑,「莺儿可真是好心思,侯爷想吃什么没有,你何苦为了几根绿茎剥的一手血粼粼,故意让侯爷心疼你么?」
莺儿假模假样的惊叫一声,委委屈屈的去扶宋依颜。
莺儿身子一抖,这才乖乖将双手伸出来,江烨定睛一看,莺儿指头上竟然全是血口,顿时微微拧眉,「怎么回事?」
哪知道,江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反倒神情裏带了一丝毫不容错辩的怜惜,珍重的拿起一枝嫩绿透亮的玫瑰梗,含笑送入口中咀嚼。
不不不!
「侯爷,」白竹委屈道,「莺儿夫人手上的小伤口全是为了剥这玫瑰梗留下的,今儿个天热,莺儿夫人心疼侯爷和大夫人,就想做几道玫瑰梗凉菜孝敬侯爷和大夫人。」
莺儿艳烈的面容嘻笑着逼近宋依颜,「大夫人,既然外祖一家有冤屈,您就更应该多吃些,好替他们吃掉怨气,否者,这怨气就算过一千年也散不了!」
许久没有提起过的地名让宋依颜猛然一颤,脸色比雪更苍白,手心缓缓发冷。
「夫人,请尝尝。」
娇艳的女子一手托着白色瓷碗,规规矩矩递至宋依颜面前,活力四射的娇艳面孔上是对宋依颜的恭谨和婉从。
砰!
蓝的影。
途州,途州!
「今儿个就是鬼节。」莺儿盯着宋依颜媚笑,「夫人你怎么很意外的样子?咱们途州习俗中,要在鬼节吃芋头圆,包着玫瑰馅儿,这样,家裏的亲族就会在鬼节入梦,一家团圆呢!夫人怎么这副意外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夫人不是途州人呢!」
这个莺儿居然是途州人!
江烨看这宋依颜苍白的脸色,一个眼色打断了莺儿的话,「别说了,颜儿的外祖一家死得惨,你莫要勾动她的伤心事。」
宋依颜恨不得撇过眼去,虽然她知道,途州外祖家的人都死完了,却仍然害怕任何一个来自途州的人。
「夫君……」宋依颜大惊,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江烨这突如其来的笑意和怀念是怎么回事。
「伤心事?」莺儿笑吟吟的声音银铃一般脆响,「夫人,你既然也是来自途州,怎么会不知道,越是亲族惨死,越要多多吃这芋头圆?」
莺儿清脆甜笑,「夫人不知道么?莺儿也是途州人。」
宋依颜淡淡的拉着脸,并不动筷子。
「夫人,」莺儿的声音好生轻柔,柔的仿佛迷梦中的烟雾,「夫人怎么会不喜欢吃芋圆呢?这玫瑰芋圆子,可是途州特产,每个途州人都要在鬼节煮一碗怀念亲族的。」
紧紧盯着宋依颜,莺儿弯起美眸,湖面清凉的风吹过来,带着蕉叶清凉苦辣的气息。
江烨闻言倒是有些欢喜,看着宋依颜,「途州是你的外祖老家,没想到莺儿也是途州人,算是你的老乡。」
莺儿面露委屈,立刻将手指藏回袖口。
宋依颜忍住甩掉汤碗的衝动,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那一碗芋圆汤,仿佛每一颗芋头圆都是一颗人头,在碗裏浮荡。
这东西,原先在旭阳的时候,翠秀经常弄给他吃。
他眉头一动,微微握住莺儿的手,恍然间就喊了一句「阿秀。
江烨皱眉,「这是什么说法?」
午夜梦回的时候,总听到窗外风声滞涩,幽幽呜咽,似乎冤魂心有不甘。
莺儿福身,「侯爷有所不知,我们途州传说────如果有亲族惨死,那怨气就会附着在芋圆上,吃了这芋圆,就等于在啃仇人的肉,喝仇人的血,将那怨气一口一口吞下去,总有一天会有沈冤昭雪!」
一碗淡紫色的芋圆滚落,宋依颜失手打碎了碗,一根一根指尖都透着冰冷,身子也摇摇欲坠!
「莫非夫人不爱吃么?」
做的多漂亮,这份侍奉正室的曲意逢迎,放在谁身上都无可指摘。
途州!
江烨最见不得这等躲躲藏藏的事情,不禁沈了脸冷喝,「手拿出来!怎么了?」
宋依颜这会儿心裏正是慌乱和心虚恐惧交错的时候,却突然看到莺儿白嫩的指尖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腥伤口,血色刺激了神经,宋依颜差点尖叫出声,一把挥开她!
这时候,一旁的白竹赶紧抵上一盘小菜,清脆嫩枝,香甜可口,在夏日的窒闷中沁出令人心神俱醉的酸甜爽口气息。
多么乖巧明媚。
她讨厌任何人提起途州,讨厌任何来自途州的人!
莺儿冷笑,看都不看宋依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