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知道女儿叶子衿在宫里过的，是异样寂寞清苦的日子，他珠圆玉润，娇俏可爱的女儿就是因为江采衣而得不到自己夫君的一丝回顾！

    慕容尚河汗如雨下，「陛下！祖宗、社稷、律法、乃至后宫宫闱，均是国本大事，岂能拿来像市井一般当做交易……」

    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背后流泉一样蜿蜒而下的发，他向来懒得束髮，乌髮顺服披散，在光线中闪射着细腻的墨玉光泽，隐隐约约露出髮丝间隙那一弯优雅白皙的颈子。

笑一声，手指一鬆，将空白的诏书掷了出去。

    「社稷律法朕不想听，朕只想听压下这件事需要什么代价？你何不提来听听？」

    那一瞬间，愿意为这个人放弃生命啊。

    剎那间整个大殿上鸦雀无声。

    私心里，他并不希望谈什么交易，能逼死江采衣才是最重要的。

    那一瞬间，好遗憾，或许不能和你白头偕老啊。

    没有了江采衣，江烨就失去了在皇帝眼前的护身符，叶子衿也才能有更多的承宠机会！

    唇边骤然就涌出一抹含笑又酸楚的柔软，江采衣几乎没有意识的想要伸出手去，牵住他身后的那一小片衣角，然后告诉他：皇上，算啦。

    如果点头，江采衣将会悠游自在，继续做她的后宫第一宠妃。哪天皇上兴致来了，直接就给她个皇后当当，也不是不可能。慕容家如何咽的下着口气？！

    连带着，江烨也青云直上，身为旭阳贱民却能一直做到户部尚书，官升两级……他岂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殿外吹来绵绵飞絮之状的白柔柳絮，慕容尚河不动声色伏地伸手，亲手捡起了诏书，重新递去沉络眼皮下，「臣请皇上立刻下中旨赐死衣妃！」

    慕容尚河心中风起云涌，十分犹疑，惊疑不定，一时间像被猫掉了舌头，连声都难以发出。

    他到底是该坚持到底逼死江采衣，还是借着这件事，向皇上索要其他的好处？

    为了保下她，他该要付出多少代价？

    「不可能。」御座上的帝王骤然站起，口吻很淡。

    「朕就要做这个交易，你做不做？」沉络笑吟吟的看向慕容尚河，魅然一笑，「还没有看到朕的筹码，你确定要拒绝？」

    沉络轻笑出声，交迭双臂靠在结实沉重的紫檀椅侧，「慕容卿，你跟朕装什么糊涂？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出来就是。与其拐着弯逼死衣妃之后再慢慢图谋，不如趁现在分说个明白，或许朕就直接给你了，嗯？」

    可是他的姿态如同火烧朝夕阁那日一模一样，不容置疑的阻挡，不容置疑的保护。

    她怎能不明白，被世家联名相逼，纵然是帝王，也会许多许多的无奈，也会有许多许多的妥协，也会有许多许多的牺牲。

    的确，所谓的祖宗道义，天下士子心不过都是藉口，他和叶兆仑等人现在看似骨气铮铮，不过是不知道皇帝给的价码不给的够高罢了。

    金色丝绢摊开，挨着慕容尚河的脸摔在青玉冷石上。

    没有了江采衣，叶子衿在慕容家和叶家的扶助之下，一定有很大希望问鼎四妃或者是四夫人之位……

    叶兆仑看慕容尚河沉吟不语，左右顾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直了直背脊进谏，「皇上，楼知府他触柱殒命，此事怕不能轻易压下吧……？」

    沉络嗤笑一声，五指为梳，轻轻压着颈边被微风吹拂的柔软发梢，「要朕说，慕容卿，大道理不必讲，直接谈价码罢。」

    言下之意，就是眼下在场的就咱们这么点儿些人，消息也还没有扩散太广，满

    范提刑官闻言转向叶兆仑，笼着衣袖，眼皮盖着乌丸般的阴黑眼珠，「压下这事很容易。楼大人触柱是要求捉拿真凶，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如今消息还没有散开，只要诸位大人在明日早朝前达成一致，众口一词另外指认凶手，衣妃娘娘能自然洗脱罪名，清白无虞。」

    慕容尚河面色一厉！「老臣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现在皇上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摆明就是要他出价，买江采衣的命！

    万万没想到，沉络就这么直接撕开道义的外皮，摆明瞭就是要亮底牌谈交易！

    雍合殿外种着扑天盖地的赤红石榴，一片欲燃的石榴木映起漫天火焰，他的衣摆犹如金色牡丹盛开在一片火焰样蔓延。

    「陛下！」慕容尚河惊怒交加，没想到皇帝绕了半天的话，到头来还是不肯赐死江采衣！他面皮铁青，骨头都隐隐喀拉作响，「切切不可心软，衣妃不伏法，陛下如何能安满朝文武的心？平天下士子的意？陛下该如何治天下！如何服宗庙！」

    慕容尚河老眼一瞪，「皇上！您说什么？老臣们要求惩治罪妃，是为了社稷律法，并无半点私心！」

    江采衣心头一紧，忽的抬起头去，看向沉络挡在她身前的背。

    可是如果摇头，那么他们今日得到的也只会是江采衣的一条命而已。皇帝勃然大怒之下，极有可能会迁怒后宫里所有世族出身的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