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捋了捋她耳侧湿漉漉的头髮,「在竹殿等朕,跪着。」
慕容千凤和叶子衿并没有得到皇帝的口谕可以离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江采衣被周福全和嘉宁送出了雍合殿,不禁焦虑且恐惧起来。
江采衣被送出去之后,大殿里,君王忽然坐正,目光穿过一干众人,直接和慕容尚河相交。
「这些人,慕容卿认得罢。」沉络淡淡的说,指尖继续浅浅点着案几。
慕容尚河脸色死白,僵硬的点了点头。「认得……」
这些囚犯,都是几日前肃贪时,被彻查过的高级官吏。他们个个都被丞相逮到了死把柄,二话不说落锁下狱。
苏倾容彻查的范围和手腕远远超过慕容尚河的预想。他不用御史,只用军队,怀疑谁就在谁的宅邸驻军,搞得官员们想就地销赃都来不及。
────谁家没有几本见不得人的帐本?
────哪个官员屁股后面不跟一堆算不清楚的银子?
慕容尚河曾经想推出去几个替罪羊挡住苏倾容,然而他的想法完全是自作天真,现在的情况是:苏倾容想伸手去谁家,就伸手去谁家。
不让查的,想抵抗的,直接下狱。先安上一个抗旨的罪名扔进牢里,再慢慢调查。有罪量刑,无罪释放。跟玄甲卫就没法讲道理,人家只听苏倾容的。
更让人咬牙切齿的是,苏倾容手下的这批玄甲卫简直就是工作机器,都不带出一点纰漏的!
他们交给刑部的证据,从帐本到口供,从官仓帐册到官吏家里的私帐,包括各色人等的供述等等……一桩桩一件件严丝合缝,还有不少积年的帐册,一看就知道不是短时间内内炮製出来的。
刑部大牢收人的时候轻轻鬆鬆,侍郎和尚书基本没有什么工作量────只要翻翻证供量刑就好。玄甲卫事先早已将罪囚的所有供词和指印核对整理好,顺便,连刑都已经替刑部上过了。
「皇上,现在说的是衣妃娘娘的案子,皇上把刑部罪囚召来做什么?」慕容尚河嘴里发苦,涩涩的燥感从舌底一直蔓延到嘴唇,目光闪烁不定,心头直发虚。
这些官吏,全是慕容家的手下!
有凤鸣城太守,有参知政事,有枢密使,甚至还有几个翰林学士……
这些人官职未必很大,然而,正是这些在中级职位上安插的官吏,织成了一张严密的网路,织成了慕容家手眼通天的权力系统。
这些人效忠于慕容家,然而和慕容家的关係却极为隐秘。不少人在官场上日日相见,却彼此间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立场,只听凭慕容家一手调遣────慕容家不能缺少这些人!
除了慕容尚河,极少有人知道他们慕容家的关係,就连大部分慕容本家的人,也都只知道慕容家有一批神秘的效忠者,却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和分布。
慕容尚河只觉得昏眩────苏倾容是怎么在人海一般的官员中,准确抓出这些对于慕容家来说,不可或缺的暗桩?
「朕再说一遍,衣妃这件事到此为止。」沉络淡淡的看着慕容尚河,「明日早朝,由你带百官奏上书,改口另指真凶,此案不许和衣妃有一丝一毫的干係!否则,朕今日就在这里清算罪囚,你如果有兴趣,就一起看着罢。」
皇上这是要来的硬的,逼他点头!
慕容尚河咬牙,「皇上,这事岂能随便改口?目击者不是老臣,而是公主和叶容华!就算老臣改口,她们又如何忘记楼常在的惨死?又怎么会忘记真凶是谁!」
范提刑官嗤笑,「慕容大人糊涂了?后宫之事向来扑朔迷离,难以分辨。对于这种事,天下士子要的不过是个交代,难道谁还真的去查凶手是哪位娘娘?慕容大人您揭发的真凶是谁,真凶就是谁。关公主和叶容华什么事,难不成她俩还能上衙门击鼓鸣冤不成?」
沉络唇角含笑,微弯的凤眸先是被长睫一掩,随即挑起,慵懒优雅,勾魂摄魄。
「慕容卿,你若不放心,让她们永远闭嘴也可以。」
慕容千凤立刻吓得尖叫一声,面色惨白的缩着身子倒退几步,惊慌失措的看着慕容尚河,叶子衿更是吓得张圆了嘴,泪珠子晃悠悠的不敢掉下来,绝望的看着叶兆仑。
「皇上!这是颠倒干坤,反正黑白!衣妃祸乱宫闱,皇上切不可因为私心偏袒而令百官齿冷啊!」
叶兆仑一个激灵,急的想要越过慕容尚河跪着上前几步,却被慕容尚河一把抓了回去,他脸色惊怒交集,回首狠狠瞪着慕容尚河,「慕容大人你────」
沉络笑意一冷,看了叶兆仑许久,「叶卿,朕再也不想听到‘衣妃祸乱宫闱’这句话。」
慕容尚河虚弱的喘了一阵气,「可是皇上,这事……」
「朕今日就要颠倒干坤,反正黑白!」沉络垂眸看着慕容尚河骤然微笑,「慕容卿,你犹豫一刻,朕就斩一个人,你慢慢考虑罢。」
范行止立刻上前,做了一个冷厉的手势,登时第一排第一位玄甲卫举起手臂,扣动弩弓的机簧,凄厉箭鸣掠过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