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暑热消退之后,秋气化风,穿堂而过,凉爽中还带着一丝连绵的雨意。
桃蓁掐着日子,算她家殿下离临产还有多久,越算越是紧张得如秋侍医一样,偏偏她家殿下也好,魔皇陛下也好,都没有旁人那样焦急。
她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进了魔皇寝宫,绕过红柱,紫幔飘摇,风牵雨丝沾在她的淡绿罗裙上,原本轻灵的脚步有些迟缓。
如烟纱幔拂开,珠帘泠泠,一身云白鹤氅,广袖银缎衫的美人正立在书案前,一手抚着半掩外袍下的浑圆腹部,一手提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束成长辫的及踝银发里编着几段黑曜红石串成的璎珞,几缕垂下的鬓发显出昳丽风情,映衬着白玉琉璃似的容色,脆弱易碎中又有远在尘外的皎洁,只是不留神注意到颈间密密的红梅,便知是已浸在情海中盛放。
自被调到魔皇寝宫继续服侍流君起居后,桃蓁也偶有几次早晨梳洗伺候时,端着热水默声站在内室的屏风外,听到了里面叫人面红心跳的欢爱声,连瓷盆里的水洒在地毯上都不自知,全因那内中传来的淫靡水意更胜窗外细细秋雨。虽说是有了身孕,又将近临产,但魔皇陛下与流君的欢好依旧,反倒比起之前更为缠绵了许多,这其中,少不了前月在摩罗神殿举行的月神仪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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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那次月神仪式后,玉绮罗的身体好了不少,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病白的薄红,又经了频繁的雨露滋润,凝脂玉瓷的容色渐渐恢复。即使没有一般月君怀孕时的丰润,也偶有一闪而过的妩媚,全在他望向释天帝的那一刻。
每日将热水送到内室时,都会见到半拉开的帘幔里,一截环在释天帝黑发间的雪白手臂。桃蓁见不到的,是慵懒地靠在魔皇胸前的银发美人,嫣红的眼角还有几滴晶莹,涨红的乳房流着奶汁,一时合不拢的双腿间,咧开的肉唇和股间翻开的肉洞都含满了粘稠的白浆,连挺着的玉器也沾着缕缕精水。情痕如血,从颈间一直蔓延到凸起的肚脐,不仅是九月有余的孕肚,还是大腿的内侧,都无一不是被占有疼爱的印记。
侍女能够听到的,唯有绵长的喘息带着微颤从帘子里传来,碎不成语的沙哑嗓音唤着一个魔界中无人敢叫的名字,压得极低,是耳边窃窃的情语,比她还更清楚殿里莲花漏的滴水声,提醒着魔皇该去议事殿的时辰。
还未说几句,就被封在唇间,变成细碎的呻吟,忽而高了一声,像啜泣似的,无助得引人爱怜。
几乎如蒙大赦,她等来魔皇的一句命令,将热水盆和棉帕放在床边小圆凳上,便匆匆退了出去。
她知道,这些事后的清理向来都是魔皇亲手做的,连为流君穿衣梳发也是一样,每日在镜台前,总要耽搁上好一阵。尽管是在正殿里准备早膳,她和姝颜也会不经意听到那边传来的温柔笑声。那是流君殿下的声音,对将耳朵贴在肚子上听胎儿动静的魔皇陛下说着些什么,隐约是关于胎儿性别和长相的。
挽雪。
不再消瘦见骨的手腕有了不少力气,虽写不出当初那样凛凛风骨的字来,也不至于失了形神。
玉绮罗凝神看着宣纸上被自己写了数遍的名字,手掌覆不住的高耸肚子里,个头已经长得差不多小家伙也正跟他撒娇似的,在里面侧来侧去动着,似乎等不及要出来了。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要拿胳膊小腿去撞保护它的宫壁,有时还会踢到肋骨上,让他疼上好半天,还要劝旁边的父皇不要生它的气。
他是希望这是个男孩子,有他父皇那样美丽的黑发,还有勾心夺魄的狭长凤眸。然而当他这样对释天帝说时,青墨冷眉却微微皱了皱,一截编好的银发长辫捧在手心里,倾身吻在他的额上。
“像你多好,怎么要像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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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绮罗却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好,能比得上他的父皇。若是像他这样过于性格优柔,凡事又太执迷,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哪怕是女孩子,也是要吃亏的。更何况,单论容貌,释天帝也要胜过他许多。
指尖停在冷峻无情的眼尾,玉绮罗低声道:“在绮罗眼里,父皇是最好的。”
纵观魔界过往千年的历史,论功绩成就,武学造诣,能胜过释天帝的魔皇又有几位?
偏偏释天帝觉得他好,连几缕银发都要攥在掌中,怎么也松不开,索性将他搂在怀里,唇瓣相贴,轻啄着,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父皇想要一个像你的宝宝。”
至于是男是女,在释天帝看来似乎都并不重要。
他们各怀心思,都希望即将出世的孩子会长得像对方,却不知等这个小球球出生后,究竟长得像谁已经不再重要。只是单纯将酣睡的婴儿抱在怀中,想到这是彼此之血再度融为一体的结晶,便犹然欢喜。
玉绮罗挑了最满意的一张,在上面画了一只雪白如球的小猫,点上灿金的圆瞳,正打滚仰着肚子,憨态可掬的模样与他那柄被释天帝收起来的挽雪剑大相径庭。桃蓁也在一旁看着,看到上面写着的名字,忍不住捂嘴笑起来,说小皇子长大后要是见到殿下这样画它,一定会羞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