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血!
碗摔在地上,碎裂了。
可是那些殷红的液体却并没有消失,散开在地上,渗入地缝,蜿蜒而粘腻。碎裂的瓷片兀立在血水中,狰狞冷锐。
宋依颜觉得浑身的骨头和血肉都僵硬起来。
那些血,那些血……那么红,那么浓!好像是她以前用马车撞死的,宋家大娘的血,又好像是翠秀的血,更好像是宋依颜外祖家的血,那么红,那么红。
仿佛那些人都呼号着来向她索命!
风在耳畔飒飒的吹,似乎刮过钢铁丛林,每一刀都带着地狱腥臭的粘腻的味道。
执象而求,咫尺千里。多情与绝情之间,彷佛还有令人沈吟的深度。
芸芸草芥,生不当人,死不算鬼,那是冤魂。
众人看着宋依颜的表情,就如同见了恶鬼转世。有位女眷甚至捂住鼻子连连避退,只求离宋依颜远一点!
一想到这位宋依颜夫人很可能是个做了十几年假,披着善人皮的恶鬼,就直直叫人不寒而栗!
宋依颜左右环顾,头髮在剧烈的动作中蓬乱散落,脸上的皮干如树皮,不用触摸就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粗糙和缺水。
一个憔悴恐慌的女人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活观音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风采?
宋依颜抖得浑身骨头都要被摇散,在恐惧和愤怒的联合夹击下,宋依颜突然扑向莺儿,仿佛一头失去理性的野兽,目光中充满怨毒,不管不顾的乱攀乱咬!
「是你!莺儿!这些都是你做的!是你给我的参汤裏面动了手脚!是你给我的吉祥签裏动了手脚!都是你做的,都是你做的!」
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莺儿的眸中开着恶毒的花,轻轻展开血红的衣袖,端然站立。
烛火的阴影从她的身侧蛛网一般铺开去,宋依颜错觉着,几乎看到了一隻挥舞着毒螯向她缓缓爬来的艳丽毒蛛。
莺儿缓缓轻笑,「大夫人,您真是想害我想疯了吧?这吉祥签是慈安堂的百姓去甘法寺求来的,是侯爷命人挂上去的,从头到尾我可是一根指头都没有碰过!还有,您的参汤,自我踏入厅堂起,就捧在您自个儿手心裏。您的贴身婢女雪芍给您加了水,我从头到尾都没碰过您和您的参汤,大家众目睽睽,这也能赖到我的身上?」
白竹捂住鼻子,故意十分惊恐的缩在莺儿的身畔,「天哪,大夫人的吉祥签泣血、大夫人的参汤也化血……这这这……分明就是妖象!定然是有什么巨大的冤屈,或者冤魂的委屈未能化解,怨气不散,反扑大夫人了啊!」
「住口!」江采茗哪里能任她们如此侮辱娘亲!她颤巍巍的膝行至江烨脚下,「爹爹……爹爹……娘是冤枉的,娘一定是冤枉的啊!娘那么善良,爹爹你要相信娘亲啊!」
宋依颜瘫在地上,铁青着脸呼哧呼哧的喘气。
莺儿款步走去,在宋依颜面前站定,「呵呵,大夫人。我还有个疑问呢!这桃木小人上刻着的,是我和衣妃娘娘的生辰八字。也即是说,被诅咒的人是我和衣妃,这府裏是没有人下蛊咒您的,那您这副被诅咒了的样子,还有您口中所谓有妖怪棍棒打你、针刺你的梦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依颜一凛,立刻摇头!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自己装病,否则,就是她构陷他人!这个陷阱,她无论如何是跳不出来了!「我的病是真的,我怎么可能装病陷害你!」
江采茗也在一旁哀声哭:「莺儿,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娘亲怎么可能故意装病去陷害人……!」
莺儿立刻转身,她紧紧盯着江烨紧绷的脸,清朗的声音响彻大厅,「侯爷!如果大夫人的病不是装的,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大夫人是被巫蛊反噬了!」
江烨拧眉,「什么意思?」
「狮子兰是大夫人命人在奴家院子裏栽下的,桃木小人是大夫人埋在土裏的,小人上刻着的是我和衣妃娘娘的名字。然而,奴家身体无恙,衣妃娘娘也没听说抱恙,这分明就是反噬!是大夫人害人不成,被巫蛊反噬!」
莺儿的一番话,解释清楚了巫蛊案的最后一个疑点!
莺儿声音清冷高扬,「大夫人,你想用巫蛊害人,可是面对天地、鬼神,你该怎样解释,怎样掩饰?你该怎样推脱罪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天理慈悲,昭昭轮回,报应不爽!────所以吉祥签泣血,所以参汤化血!大家可以不信鬼神,但不能不信天道!
」
宋依颜尖叫,「你胡说,我一直在做善事!我开了慈安堂,我救过无数的人────」
莺儿冷笑,扬起眉角,「大家是否听说过前朝的故事────有个县官生前十分清廉,所以在去世之后被选作当地的城隍爷,就是这个人,说过一句着名的话: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有心为善,虽善不赏!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无心做了错事,老天不会惩罚他,而若是有人犯了滔天罪恶,再抱着目的去故意行善,企图以此来逃避老天的惩罚,那么,老天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