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让人疑心,还不如偶尔小打小闹一番才是明哲保身的道道,皇上见了笑一笑,不会当回事的。年后家家户户都忙着拉拢春闱的学子们,咱家要是不跟上趟儿,反倒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了。」
懿德王爷沉默,他盯着女儿看了许久,然后长叹一声,对小郡主招招手,「梓熙,你过来。」
小郡主不明所以,挠了挠头蹭过去,突然就被父亲捏着手臂一把搂进了怀裏。懿德王爷抱着闺女,很是感慨的吐口气,「可惜,吾儿是个女子身。」
……倘若小郡主是个儿子,那么他百年之后,实在是没什么可愁的了吧?
第二天一早,懿德王爷就赶去御前请安。先是拉拉杂杂寒暄一番后,状似无意的提起家事,只说家裏有个庶妃不规矩,昨晚处置了,便再也没有多提。
皇帝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听完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连根睫毛都没动过。
懿德王爷忐忑了几天,不知道皇上对这样的答復满意不满意。六天后,皇帝突然下旨,将成立揽仙楼督造府的事务从懿德王爷手裏卸了下来,转手交给工部去办了。
……至此,懿德王爷才觉得,死裏逃生。
秋草长的很高,几乎可以埋没脚踝。江采茗跟在一位提灯太监身后,有一脚没一脚的挪着步子。
小太监的灯笼在前头摇摇晃晃,怎么看怎么孤凉,声音也尖细的似有若无,「……茗昭仪,您的帐子就在前头了。」
江采茗深深的吸了一口秋末的晚风,只觉得肺裏像过了薄冰一样,她不由得扭头看了看远处灯火通明的猎场,心下一阵说不出的滋味。自打她封了昭仪,就和江家再也不得相见,别说娘亲的消息了,任何消息她都不知道。
封了位份,外头的东西一概不许带入宫,她贴身的侍女、首饰,统统扔在了外头,如今,她手裏只有一个仓促收拾的小包袱,统共两件换洗衣物,几角碎银子。
江采茗的住处被安排到了猎场西角的小帐篷裏。这小帐篷从外面看,收拾的倒还算细巧精緻,金漆卷草纹的八团喜幔子,半透的弹墨白纱缭绫,从帐顶上半卷着落了一道红漆珠帘,隐隐约约在炼乳色的月光下晕染清寂。
江采茗看了这帐篷,心裏一阵不高兴——帐子不仅小,距离皇帐的距离也有些太远了。临着週边的栅栏就是丛丛密林,大半夜裏黑么么的,风穿过树林的枝桠发出尖利呼啸,让人浑身汗毛炸栗。
获封昭仪的喜气顿时被浇灭了大半,这段时间,她和外界全然失去了联繫,连江家、娘亲一星半点的消息都听不着,用手搭成帐篷远远看向猎场,一顶又一顶的帐篷火光烈烈,热闹非凡,却和她没有半点关係。
夜裏风寒透了大半个身子,前头提灯的小公公面目青黄,手指枯的像是老树枝,他手裏的熏炉宫灯外蒙了一层竹叶青的缎子,这会儿透出来的光绿幽幽的,照在脚下仿佛鬼气一般。
「到了。」小公公在栅栏外停下脚步,嗓音仿佛母鸡被卡着脖子,「明日御驾就回朝,皇上的銮仪庞大,全撤走需要三天。三天之后,各位小主娘娘再跟在后头回宫。」
说罢就走了,留下江采茗一个人站在栅栏口,惶然无措。
栅栏外头开了一丛零零落落的米兰,金黄的小花儿像是米粒洒在了碧绿叶子上,秋天了,花蕾落得快,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帐子周围安静的出奇,只在帘外点了根指头粗细的一支白蜡。这裏院子十分荒凉,连个石桌都没有,白蜡就直接摁在地上,底部融开了一滩蜡油,缓缓滚进石青色的砖头缝裏面。青砖铺的稀稀落落,缝子裏都冒着青草,风一吹,总有那么一股城春草木深的凄婉意味。
江采茗往蜡烛的地方走去,地上月色如砒,水银一样浮在草叶上。一个女子懒洋洋坐在石凳上,就着蜡烛的光嗑瓜子儿。
江采茗定睛一看,心裏一惊,颤声问,「你,你是……曾婕妤?」
曾婕妤听到声音,抬头,百无聊赖的看了她一眼,嘻嘻一笑,拍了拍手,「呵,大老远点个绿灯笼,我还正奇怪,这么荒凉的地儿,谁会来呢?原来是新封的昭仪娘娘。喏,我就不招呼你了,帐子裏有你一张床,自己去收拾罢。」
江采茗的心猛然提了起来,只觉得裏头有说不出的怪异。曾婕妤这一举一动,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正正经经的宫妃!瞧她,也不梳妆,也不匀粉,邋裏邋遢的披着一件春绸丝棉,肩膀垮的都脱了形,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儿。
「怎么会是我和你共用帐篷?」江采茗瞧着她的样子心裏发毛,疑惑的颤声问,「宫妃不是都一人一间帐篷的么?」
曾婕妤噗嗤一笑,月光下挑眼着皮儿,从头顶到脚底扫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嘲讽她的天真。这个帐子荒凉,没有多余的摆设,孤零零几棵树,仅有的一个石凳子还被曾婕妤给占了,
「咱俩不仅共用一间帐篷,回宫后,搞不好还得共用一间屋子呢,」曾婕妤衣冠不整的伸了个懒腰,「咱俩都是犯了事儿的宫妃,挤巴挤巴住一起,算是作伴吧。」
看她那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