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来变去的大麻烦,只是吃饭喝水那样寻常的事。
但人总也有意难平的时候。
练到大汗淋漓的赵慈站在镜前,兜头脱了T恤,他摸着下巴,摸砰砰搏动的颈侧,对着自己的脸端详。
前一秒仍是平静的。
后一秒,他突然就抓起旁边的瓷瓶,摔进了水池里。
洗手液溅出来,浅绿色的,像爆浆怪物一般沾满他的腹肌,黏稠地挂着往下滑,嘀嗒,嘀嗒。
他想如果尚云在身边,如果他还是程策,她一定会咣咣砸着门,问他是不是摔倒了。
可惜他在这里。
是一个人。
所以赵慈就独自收拾残局,将碎瓷片捡到塑胶袋里,再打开龙头洗手。
他用香皂粗暴地抹着,对伤口冲一遍水,两遍水,细细冲到水流里不再混有粉红色的痕迹。
赵慈就以这样的状态,迎来了尚云的婚宴。
病是没好透,但他在这天早晨,浑身又鼓足了力气和希望。仿佛在心上打了一针封闭,什么痛感都没有,爽利得很。
赵慈带着厚礼前去赴宴。
一众宾客里,他外貌出挑,身份也是。在人前拍照,他规规矩矩,跟新娘并无肢体交流。
人后,赵慈在书房里,亲眼看尚云拆礼物。她绕着那貌若古董的珠宝盒惊呼时,他嘴角也弯起来,浅浅地。
“喜欢吗?”
“喜欢!”
赵慈凑过去,让她看到底下露出来的暗格。
他说此处是秘密的所在。
专门给她藏心爱之物,存无价之宝。
他们趴在桌上,比划了两下,讨论来,讨论去,也不晓得到底该往暗格里放什么才叫好。
尚云紧紧抱着礼物。
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说盒子太精致了,她很怕把无价之宝搁在里头,又会像上回那样,给入室盗窃的歹徒,连盒带宝一锅端了。
他轻敲她脑壳。
“傻,喜日子,说什么一锅端。你倒是告诉我,有谁敢来偷它。”
“阿慈”
“云云,你就放心大胆地摆着。等再过两年,我给你搞个更漂亮的,好不好?”
她听了,笑眯眯的,点头说好。
她说好,那执着的伴郎,便坚持为她站稳了最后一班岗。
他终于亲眼目睹她穿上白纱,做新娘子了。
当她捧着花束,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时,赵慈听见心跳,一声,又一声,钝重的,宛若雄壮破空的鼓音。
他望着尚云,看见她的笑,她对丈夫伸出的手。
他等着,默默等着,等到程策揭开她的头纱,捧住她的脸吻下去。
赵慈忽而想起小时候她在家里练完琴,抓一把水果糖,对门缝外偷听的他,慢慢平伸出去的小巴掌。
他没有变。
曾经,他满心欢喜,就只看得到她。
而时至今日,他竭尽全力,依旧无法收敛住自己的目光。
身体累,不比心累费精神。
折腾一天,到了夜里,赵慈实在是有些萎了。
他到底还病着,撑到这会儿已近极限。跟尚老爷唠完嗑,赵慈从人堆里走出来,去花园一角站着透风。
他一身正装,样貌英挺,脸色却黑黢黢的,站在树下用手帕捂着嘴。
大约一刻钟后,他身边多了个伴。
长发,白裙,像仙女。
他呼吸急促,并未奢望今夜她还有空陪他。
“阿慈,还咳呢?”
“嗯。”
赵慈简短地应了,低敛着眼,没去看尚云。
她打量他,随即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她回屋,隔了一会儿,又小跑着回来了。
她给他端了一杯冲剂,掰出两粒药丸,盯着他喝下去。
赵慈很倔,他死活憋着,不肯吃程策留给他的几大盒灵丹,他就只吃她现场给喂的。
“多少天了,这感冒怎么也没见好呢。阿慈,你每天都吃着药吗?”
“当然吃。”
他皱眉,往后退一步。
“我每天定时,一顿没漏。”
“那你等一等,我再给你量个体温。”
见尚云要走,赵慈恼得喊了一声,要她乖乖站住,不许跑。他没出手去抓,他觉得她的礼服太漂亮,怕不小心搞坏它。
“云云。”
“嗳。”
“你陪我说两句话,我就不闷了。”
于是她便没有跑。
就乖乖陪他站着,一起抬脸远目,吹小暖风。
赵慈时不时咳两声,他很努力地自控着,说不要碰她,一定不要碰她。到了忍无可忍之际,他要求她与自己隔开一条小臂的距离。
赵慈瓮声瓮气地说,病毒飞得快,手帕遮着也不顶事。
她却挺起贫胸说她不怕,这点毒,能